兩天后,時可心準時來到母校海城一中的禮堂后臺,換上衣服,補補妝,壓壓腿,準備上臺。
她的節目是壓軸的,提前沒有彩排,老師對她很有信心,畢竟是登上過更大舞臺的,中學校慶典禮這樣的小舞臺,的確是用不著太緊張。
但時可心還是莫名的心慌。
在禮堂外看見的那道高大身影,只一閃而過,卻在她心里不斷激起漣漪。
應該是看錯了吧,他應該不會出現在這里。
雖然這的確也是他的母校,老師邀請他來,也合情合理,但他那么忙,大概率是不會來參加這種活動的。
胡思亂想著,慶典一幕接一幕,很快就到了時可心登臺。
她提了口氣,仰起頭,挺直背,像一只美麗的紅色蝴蝶,翩然飛入。
她要表演的曲目是經典芭蕾舞劇《堂吉訶德》,舞蹈服上半身黑色,下身裙擺是大紅色,一出場就給人一種熱情浪漫的感覺。
感謝來自她爸爸媽媽的優秀基因,可心一路從小美到大,又因為跳舞的原因,體態和身材都優于常人,如今站在舞臺聚光燈下,整個人閃閃發光,給人一種夢幻的美感。
臺下的大觀眾小觀眾,都看得入了迷。
時可心從小生活在聚光燈下,早已習慣了尖叫聲,喝彩聲,早已沒有太多感覺,只專注跳舞。
舞臺比她以為的要好。
兩天前,她來彩排,舞臺不適合跳芭蕾舞,她不得不削減了一些高難度動作,轉三圈的改成轉兩圈等燈。
但今天一上臺,才發現舞臺已被重新鋪過,是專業的舞蹈地膠,彈性和防滑性都很好,看來可以即興發揮,多加幾個華麗的跳轉動作了。
時可心很喜歡這部劇,每次和著音樂跳舞時,總覺得自己的心中也藏著一個堂吉訶德,有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區別是,堂吉訶德敢于去追求,而她總是停留在幻想階段,還不如那個荒誕的堂吉訶德。
腦海中莫名的又浮現出剛才一晃而過的那個身影,想起自己大學時和他探討生命體驗這個話題。
她說,總覺得自己像溫室里的小花,被爸媽保護太好,如果可以,她也想離開父母的庇護,獨自去生活,體驗一下為一日三餐發愁是什么滋味。
他無奈一笑:“你這是典型的何不食肉糜了。”
時可心有點不開心,她知道自己出生在羅馬,但這也不是她能選的,她也不想說出“何不食肉糜”那樣的話,她只是偶爾會想體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會想了解那種腳踏實地用勤勞雙手換面包牛奶的滋味,而不是走到哪都被父母保護著。
他卻說:“你對窮人的生活感到新奇,甚至覺得那是一種酷,但只要你真正過過那樣的日子,你就不會向往了。”
“說的好像你過過似的。”時可心看著身穿幾萬塊一件體恤衫的他,用嘲諷的語氣問道。
他溫和地笑笑:“你抱著洋娃娃,在你家別墅里,彈著幾百萬一臺的鋼琴,吃著私人米其林大廚烹飪的法國藍龍蝦時,我和我媽媽躲在出租屋里,聽著催債人的砸門聲,我媽媽一只手顫抖地拿著菜刀,一只手把我護在身后,我拿著一根撿來的長木棍,想象自己是一個武林高手,馬上就要把壞人打得落花流水,這才不至于尿褲子。如果硬要說,也算是你想象中的堂吉訶德。”
時可心呆呆地看著他,第一次為自己的出身感到羞愧。
但他揉揉她頭頂,溫和地說:“不必羞愧,一出生就在羅馬,是你的幸運,又不是你的罪過。”
“你以前為什么會有那么一段生活?”時可心問。
他笑笑:“那就說來話長了……”
……
舞臺下,觀眾席最后一排。
顧澈站在那里,目不轉睛地看著臺上的可心,只覺得她星光閃耀,讓人怎么都無法挪開眼睛。
不過她會來這演出,是顧澈沒想到的。
現在他已經知道,江源那天打電話拜托她的事,就是這件事。
還以為她和江源已經決裂了,沒想到,她還是兌現了給江源的承諾,來參加了這場典禮。
正這么想著,就看見一個高個子的男人從側門進來,朝自己這邊走來。
對方走近后,他認出來,正是江源那小子。
江源站在他身邊,和他一起看著臺上的時可心。
顧澈率先開口:“她只是言而有信,別以為你還有機會。”
江源聳了下肩膀:“我不奢望她愛我,甚至不奢望她的原諒,因為從一開始,我就知道自己不是她心中最理想的那個。”
顧澈勾唇一笑:“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江源也笑了笑,看他一眼:“但是你好像沒有。”
顧澈一愣,皺了皺眉,聽出他話里有話。
江源繼續說道:“你不是她最理想的那個,也不是她唯一有過的男人。”
顧澈臉色一沉:“要說就說完。”
江源卻輕輕一哂,離開了觀眾席。
……
音樂已接近尾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