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余樂小兒!真是本王的福將!”他屈指彈了彈布防圖上新添的標記,那抹墨漬正卡在運河咽喉,自言自語道:“三艘廢船竟化作鐵蒺藜陣,叫大燕那些個炮艦成了本王的甕中鱉!”
帳下幕僚們交換著驚異的眼神。他們記得數日前余樂領命而去,宇文恪曾神情冷峻,他們都為余樂捏了把汗。要解決大燕水師的威脅,可謂是難上加難,而此刻的戰果,卻對大燕水師急轉而下,勝利已經傾向于大乾——那三艘吃滿砂石的沉船不僅截斷水路,更困住了大燕水師。而且,某種程度上,已經為大乾攻克玉龍江對面的建州,創造了條件!
帳外的春雨忽然急促起來,宇文恪起身推開門簾。雨絲裹著江風撲在臉上,他仿佛看見了自己站在巍峨壯觀的炮艦上,指揮若定,用船上的大炮猛烈地轟炸建州那堅固的城墻……燕軍垂死掙扎,最終新登基為帝的大燕皇帝錢元昭跪在鳳儀門外,率領百官跪迎大乾軍隊入城……
“傳令!”宇文恪突然轉身,腰間玉玨撞出清越鳴響:“把本王那套金絲軟甲送去綠水營,再捎句話……”他蘸著殘茶在案上寫了個“蛟”字,水痕未干便被手指重重抹開:“告訴他,本王還要親耳聽他的屠龍之策!”
“報——!”帳外忽起馬蹄踏碎水洼之聲,親兵掀簾時帶進幾縷潮濕的蘆葦氣息:“大將軍,綠水都統余樂候在轅門外!”
宇文恪手中朱筆一頓,羊毫尖墜落的墨珠在軍報上洇開,恰巧染紅了“孟北鳴”三字。他撫掌大笑,震得案頭青銅虎符嗡嗡作響:“好個余樂,竟敢踩著本帥的念頭登門!快傳!”
牛皮帳簾卷起千層雨幕,余樂挾著江風闖入。他玄甲未卸,戰袍下擺還沾著玉龍江的泥漿,每步落下都在青磚地上印出濕痕。單膝觸地時,護心鏡撞出清越鳴響:“末將復命!”
宇文恪繞案疾行,蟒袍廣袖帶翻了插著令箭的青銅壺。他雙手托住余樂臂甲,觸手冰涼浸骨:“余樂,好小子,你是怎么想到這絕妙之計的?這三艘沉船,可比十萬精兵!”
余樂卸下滿是刮痕的護腕,露出腕間纏繞的浸水布條,順勢起身說道:“大燕水師總督孟北鳴所倚仗的是強大的炮艦,等他主動歸降,對咱們來說太被動。龍困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比較容易被咱們收服。”
帳外忽起驚雷,電光透過牛皮帳映得沙盤通明。宇文恪瞥見余樂眼中跳動的幽藍火焰,恍若那夜江面上的炮火殘光。他忽然抓起案頭酒樽,端到余樂面前,說道:“我要你成為這條縛龍索,孟北鳴若肯歸順……”他突然將殘酒潑在地圖上,瞬間將“燕”字蝕成一片血紅。
“大將軍不愧是深謀遠慮,已經看到了下一步。”余樂凝視著酒液在地圖上慢慢滲透,忽然單膝跪地接住一滴下墜的酒液。酒液在他掌心凝成渾圓,映出帳外飄搖的旌旗:“末將愿當縛龍索,困住這條巨龍。”
帳外忽有驚雷碾過天空,傳來一片悶響。宇文恪用手掌按在余樂肩頭,說道:“聽說海州府的龍骨船塢,能同時起造二十艘樓船?”
余樂會意輕笑,腕間布條滲出的江水正滴在地圖上,他伸手在海州府點了一下:“這里,以后便是大乾水師的總部。”
“哈哈哈……”宇文恪恨不得一把抱住余樂,他太喜歡這位年輕的小將,難怪皇上如此看重他,也難怪他會成為德慶駙馬。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