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各部深挖壕溝,高筑壘臺,打造器械!”
他大聲向站在城頭的中慶城守軍喊道:“告訴城里的人!負隅頑抗,玉石俱焚!開城獻降,乃唯一生路!”
“圍城!困死沈達!”
十萬大軍的應和聲如同九天驚雷,轟然炸響,震得中慶城頭的塵埃簌簌落下:
“諾——!!!”
……
十萬乾軍山呼海嘯的“諾”字,如同實質的重錘,狠狠砸在中慶城頭,也砸在沈達的心臟上。城樓上細微的顫栗,仿佛是他內心崩塌的回響。
沈達回到那座曾經象征著無上權威、此刻卻如同冰冷囚籠的都督府。連續數日,他把自己關在巨大的書房里,地圖鋪滿地面,燈火徹夜通明。他枯坐在象征都督身份的虎皮大椅上,眼神空洞地盯著搖曳的燭火,整個人仿佛被抽干了魂魄。
降?還是戰?
這兩個字如同惡鬼的利爪,反復撕扯著他的理智。
降??余樂會放過他這個首惡嗎?烏蒙城下無數云州軍的尸骸,張奎那幾乎拼掉性命才換來的投名狀……投降后的屈辱、清算,甚至牽連九族的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的脖頸。他沈達,橫行云州數十載,難道最終要跪在余樂那個后輩腳下乞活?這念頭一起,一股狂暴的戾氣就在胸腔橫沖直撞。
戰??眼前浮現的,卻是妻子絕望的眼神,是年幼的兒子懵懂無知地抱著他的佩劍、仰著小臉問“爹爹,外面為什么那么吵?”,是寵妾們無聲垂淚、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的凄楚模樣。更深的刺痛,來自他的母親——沈老夫人。她沒有哭,甚至沒有過多的言語,只是用那雙看透世情的眼睛定定地望著他,渾濁的眼底深處,是早已準備好的、與他共存亡的決絕死意。這平靜的決死之意,比任何哭嚎都更讓沈達心如刀絞。他舍不得!他沈達一生所求,權勢也好,富貴也罷,不也是為了蔭庇這些骨肉至親?若玉石俱焚,這一切又有何意義?
更讓他如坐針氈的是,他親自鑄就的另一道枷鎖。為了牢牢控制住麾下將領,他將幾乎所有高級將領的家眷都“請”入了中慶城,美其名曰“妥善安置,免遭戰火”。這本是他引以為傲的御下鐵腕,如今卻成了懸在自己頭頂的利劍,隨時可能帶來致命的反噬!那些將領的家眷,此刻就在城中,在他掌控之下!
一個瘋狂而絕望的念頭在他腦中瘋狂滋長:把他們押上城頭!用妻兒老小的性命逼著那些將領死戰!?這個念頭帶著血腥的誘惑力。
但他不敢!一絲徹骨的寒意瞬間澆滅了這個瘋狂的想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