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眾人并無異議,王陽明提起筆,在考卷上寫上了一個甲等的評語。
連續兩個甲等,到了這時,其他考官也沒心思再看其他考卷了,紛紛圍到了王陽明周圍。
再是制藝的卷子,才氣三寸有二,鄭姓考官笑道:“鳴州的制藝,只怕連我等都未必能做出來,只是不知道寫的究竟如何。”
王陽明未置可否的笑了笑,輕聲念道:“饑而欲食,寒而欲暖。勞而欲息,好利而惡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也。然由君子觀之,則人之所以求富貴利達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也,幾希矣……”
王弼在旁邊會心一笑,他之前督促余寧破題要精煉,要穩準狠,現在看來,這個小兄弟果然記住了他的話。
“……然顏子自惟其若是也,于是居陋巷以致其誠,飲一瓢以求其志,確乎不拔,浩然自守,知高堅之可尚,忘鉆仰之為勞,任重道遠,竟莫之致……此君子之行也。”
隨著這篇制藝逐漸鋪陳開,在場幾位大儒的神色越發凝重,在他們看來,這篇制藝做的有如流水潺潺,聞之叮咚作響,飲之如飲醇醪,當讀到最后一句話,余有一詩以嘲之:人乞祭余驕妾婦,士甘焚死不公侯。在場的幾位大儒更是忍不住鼓掌叫好。
王弼忍不住笑了笑,說道:“好一個人乞祭余驕妾婦,士甘焚死不公侯。當真是酣暢淋漓啊。此文當定甲等。”
“甲!”
“甲等!”
“甲等!”
王陽明點點頭,提筆在制藝上寫上甲等。
最后還剩一篇策論,大乾立國以來,取士何止數十萬,但得到鄉試三甲的總共只有四十三人,更罔論四甲。
便連見多識廣的王弼都有些緊張,一雙眼直勾勾的望向王陽明手中的考卷,恨不得替他翻頁。
王陽明不疾不徐的展開考卷,看了幾行后,又忍不住“咦”了一聲,笑道:“有趣,有趣。諸位來看看。”
根據余寧的說法,在洪澇地區應該采用轉糶法,賑災糧不是一次性發放而是利用有限的賑災款滾動購買糧食,在災區適當賤賣,保持流動性。在這里余寧還注明:轉糶法不僅僅將救災款買了糧食散發就算,而是減價出售,將售得款再去非災區購買糧食繼續平買低賣,循環幾次,到本錢折盡為止。如此一來,哪怕一千兩賑災款,也可以當一千五百兩,甚至兩千兩用。
其二,以工代賑,災荒之年,一般郡縣均禁止土木工程,但在余寧看來,反而可以在這時候趁工價低賤時大興土木,既能興建水利,又能讓災民得以糊口,一舉兩得。
第三,注重疫情,大災之后必有大疫,盡量不要吃不清潔、甚至腐爛的東西,要有清潔的水源,還要設立個隔離帶,但凡有生病、咳嗽、頭疼腦熱的立刻送進去,這樣的人很容易攜帶疫病,一旦傳染開了,后果不堪設想……
一整篇的賑災規條,每一條都是言簡意賅,但在王陽明看來,卻是字字珠璣。
半晌,他抬起頭,望向其他人,輕輕詢問道:“老夫覺得,有了這篇東西,其他章程皆可以不要了……你們覺得如何?”
裴矩沉默了半晌,徐徐說道:“甲等,此人乃奇才,亦是干才。”
“甲等!”
“甲等!”
“甲等!”
“可。”
王陽明微微頷首,提筆在余寧的策論上再度寫上了一個甲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