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朕住口!“梁皇的暴喝聲在萬和殿內炸響,金絲楠木龍案上的青瓷茶盞應聲而碎,碎片飛濺到跪在最前方的九皇子蟒袍上。檀香爐中升起的青煙突然扭曲,仿佛被這聲怒喝驚得魂飛魄散。
此時,大殿之上,兩位容貌驚人相似的十六皇子幾乎同時抬頭。
殿外暮光漸濃,那余暉透過雕花木門的縫隙,斑駁地灑在他們俊美而復雜的面龐上,將兩人臉上映襯出明暗交錯的紋路。
皮膚黝黑的那位皇子,他的喉結輕輕顫動,仿佛在發出一聲無言的抗議,他的喉間還殘留著前幾日暴雨中策馬疾馳尋找十三公主的鐵銹味,那是血與沙礫混合的余味,令人不寒而栗;而面色蒼白的那位皇子,手中袖藏著未曾抹去的顫抖,掌心中散發著淡淡胭脂香氣,卻混雜著從冷汗中滲出的濕潤綢緞般的質感,顯得格外脆弱。
“報——!”
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而整齊的腳步聲,仿佛千軍萬馬正以鐵一般的步伐向大殿涌來。
隨著腳步聲逐漸逼近,鐵甲與鐵甲之間碰撞出清脆刺耳的響聲,似戰鼓齊鳴,一字一句喊出“上將軍鐘文斌求見!”
“上將軍”這三個字在沉寂中爆炸開來,如同驚雷般撕裂了凝固的空氣,使得整個朝堂瞬間陷入一種極度緊張的氣氛。
皮膚黝黑的姜辰眼中驟然閃過一絲驚疑,瞳孔微縮,他感受到鼻腔中忽然涌起一陣濃烈的硝煙氣息,那氣味正是從遙遠龜茲城頭飄來的。
那是戰場上硝煙、血液與燃燒的旗幟交織出的氣息,讓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日離開西域前鐘文斌帶領大梁軍攻打西域龜茲,將西域王城龜茲的金冠踩在腳下時,城墻上最后一面戰旗正被熊熊火焰舔舐得只剩殘灰的場景。
大殿內,滿堂眾臣竊竊私語、低聲抽氣,空氣中彌漫著不安與驚訝的混合氣息。
就在這時,何丞相疾步而出,聲音冷靜而沉穩地傳入梁皇耳中:“陛下,西征大捷關乎國運,且事關萬民安危,不如先聽軍報?”
他那一聲平穩的話語仿佛一根冰冷的針,試圖將混亂的局勢稍作平息。
梁皇那枯瘦的手指緊緊劃過雕龍畫鳳的龍首扶手,鎏金鱗片摩擦得他的指尖生疼,仿佛每一片金鱗都在控訴著歲月的滄桑。
他閉上雙眼,心中猛然閃現出三日前密探傳回的軍報情報:鐘文斌正在龜茲城下進行最后的激戰,如今本該以加急奏折飛抵朝堂,為何竟突然現身于此?這疑問在他心中激起千層浪,他緊咳幾聲,聲音中摻雜著疑慮和焦慮,“宣!”
殿門頓時轟然洞開,外面殘陽如血般灑落在來人的銀甲上,給那將軍的鎧甲鍍上一層血色的光輝。鐘文斌大步流星,每走一步都伴隨著鎧甲片片相撞的金屬撞擊聲,仿佛是遠古戰鼓再次敲響。
他那右臂纏著的繃帶因傷口不斷滲出暗紅的血液,混合著西域特有的沙棘果香,隨著他一步步走近,血腥氣與果香在檀香的熏陶下竟交織出一種猙獰而怪異的氣味,在大殿內擴散開來。
“臣,鐘文斌,叩見陛下。“
當鐘文斌單膝跪下時,他身上的鎧甲在重重撞擊中不斷抖落出幾縷黃沙,沙粒在落地時仿佛帶著異域風情的低吟。
皮膚黝黑的姜辰突然感到喉頭一陣發緊——那沉甸甸的記憶涌上心頭,是樓蘭古道上那細膩而堅硬的沙礫,三個月前,他曾與鐘文斌并肩躺在茫茫沙丘上,看著鷹隼在蔚藍天空中盤旋搏擊,那種寂寞而壯闊的場景至今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