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森不敢去深想。
實驗艙里,那扭曲的生物突然停止了尖叫,它的嘴唇裂開,露出森然的笑意。
然后,它再一次低語:
“你……害怕了嗎?”
“你的意思是……它依賴我們的恐懼?”艾莉森的聲音微微顫抖,眼中滿是不安。
“不僅僅是恐懼。”林澤遠盯著屏幕,目光深沉如夜,“它依賴我們的記憶。”
屏幕上跳轉出一組影像,來自世界各地的監控記錄。
艾莉森瞪大了眼睛,畫面上是一座被徹底摧毀的歐洲古城,街道上游蕩著一群穿著十六世紀服飾的扭曲人影。
他們的皮膚蒼白,眼窩深陷,身體干枯得像是剛從墳墓里爬出來,拖著笨拙的步伐徘徊在黑暗中。
“這些……是什么?”她的呼吸變得急促。
“這座城市,曾在中世紀爆發過一次大規模瘟疫。”林澤遠的聲音冷靜,
卻透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寒意,“這些生物,正是當地居民幾百年前對‘死亡’的想象具現化的形態。”
他切換影像,畫面跳轉到北聯邦的冰封都市。
城市被層層冰霜覆蓋,廢墟中豎立著一座座黑色的巨眼,那些眼睛空洞而巨大,
死寂地注視著這個世界。任何被它們凝視的生物,都會在瞬間凍結成冰,成為永恒的雕像。
“全視之眼……”艾莉森低聲念道,語氣中滿是難以置信,“這東西……難道不是古代神話中的虛構概念?”
“它們的存在,依賴于人類對它們的記憶。”林澤遠的手指輕輕敲擊著屏幕,
“如果某種恐懼足夠深刻,某種概念足夠廣泛,它就會被現實接納,最終在深淵中誕生。”
艾莉森的臉色逐漸蒼白,她的聲音發干:“所以……我們對它們的記憶,決定了它們的存在?”
“更準確來說,”林澤遠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如鐵,“人類的恐懼、信仰、記憶,是它們在現實世界的錨點。”
房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實驗室的門被推開,溫季然匆匆走了進來,他的臉色陰沉,手里緊緊攥著一本古老的道家典籍。
“林,你得看看這個。”他將書頁翻開,指著其中一段泛黃的手稿,
語氣凝重,“幾百年前,道家就有類似的概念——遺忘之封。”
林澤遠的視線迅速掃過書頁上的文字,表情逐漸凝重。
溫季然輕聲念道:“神祇得信仰而生,鬼祟因恐懼而聚。人心若忘,則邪祟無憑,人心不懼,則魔不存矣。”
艾莉森猛然抬頭,臉色愈發蒼白:“這……和你的理論完全吻合。”
林澤遠閉上眼睛,手指微微收緊,聲音沉穩而冰冷:“如果我們能讓人類徹底遺忘深淵的存在……”
他緩緩睜開眼睛,黑色的瞳孔中閃爍著某種危險的光芒,“那么深淵……將不復存在。”
實驗室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數分鐘后,林澤遠站在409號實驗基地的通訊室內,終端屏幕在黑暗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目標通訊:北聯邦‘死手’指揮中心。”冷漠的軍方標識躍入屏幕,倒計時在屏幕角落緩緩跳動。
他的手懸在鍵盤上,指尖微微發抖。
——如果深淵的存在依賴于記憶,那么,唯一的封印方式,就是讓世界徹底遺忘它們。
——但如何讓全球集體遺忘?如何抹去一個已經吞噬現實的恐懼?
林澤遠深吸一口氣,按下通訊啟動鍵。
信號穿透極寒與廢墟,向北方的最后堡壘傳送而去。
倒計時,開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