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帳外的夜風忽起,吹滅了帳內的最后一支蠟燭。
中軍大帳外的夜風裹挾著沙礫,拍打在譚夢軍斑駁的赤甲上。
老將望著搖曳的燭火將司洛英的影子投在輿圖上,那影子宛如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劍,可終究還是縮回了劍鞘。
他喉間泛起鐵銹味,知道這位三皇女已下了決心。
“諸位,都聽見了”
譚夢軍走出大帳時,玄鐵護心鏡撞得鏗然作響,身旁的十二名老將沉默如鐵,他們身后被攔住的武雄衛殘兵舉著火把,將夜風中的狼煙照得忽明忽暗。
“當年太師在時,何曾讓皇室血脈受過這般窩囊氣蘇夜小兒不過是……”
紅甲老將蕭寒江突然啐了口帶血的唾沫,火星濺在青石板上。
“住口!”
“太師若泉下有知,當知此刻大敵當前,孟章的黃巾力士就在三十里外扎營,你們真想讓三皇女淪為史書中的笑柄”
譚夢軍猛地轉身,玄鐵劍刃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可蘇夜分明是要拿三皇女麾下的大軍去當替死鬼!三皇女難道看不出……”
趙破虜灰撲撲的甲胄發出不甘的錚鳴。
“看出又如何”
“如今三皇女這種情況,你們真以為,她能狠下心與蘇夜割席”
譚夢軍望著遠處蘇夜大帳的輪廓,那里玄武衛的玄鐵盾依舊泛著幽光。
老將們俱是一震,他們這才想起,黃昏時司洛英擦拭劍穗時,指尖撫過那枚翡翠時的溫柔。
原來有些情愫,早在烽火連天中生根發芽。
“而且就算三皇女同意了,那又能如何呢”
“如今蘇夜麾下的那三個煞神,朱雀可是如今天下風云榜第七席的存在,曾經意見射殺過昔日那位異族群煞榜的第二席,后來那兩個玄武以及孔宣,雖然之前名不見傳,但是這段時間你們也看到了”
“玄武的守御之道,連黃巾軍當中的那位恨天無環都突破不了,那個孔宣也同樣能在李存孝的手中過過招,甚至還能安然退去。”
“有這三人在,就算三皇女想要與我們一起行事,又豈會成功”
他喉頭滾動,想起三日前孔宣單槍匹馬沖殺黃巾軍陣時,五色罡氣掀起的血霧在夕陽下都快凝成淡粉色云霞了。
帳外傳來夜梟的啼叫,驚得老將手一抖,酒碗在案幾上劃出刺耳的摩擦聲。他抬頭望向沙盤,葫蘆谷的地形在燭火下忽明忽暗,仿佛藏著無數張擇人而噬的巨口。趙破虜掀簾而入,鎧甲上的血痂簌簌掉落,在青石板上砸出暗紅的星子。
帳中燭火猛地一跳,蕭寒江手中斷箭“當啷”墜地,這位在北疆雪原上宰殺過八百敵酋的猛將,此刻竟覺后頸發涼。
他想起不久之前前玄武一锏擊退李存孝槊尖的場景,那兩柄柄玄武锏在夕陽下拖出的血痕,至今仍在噩夢中灼燒他的瞳孔。
“玄武那廝的雙锏……”
“此前李存孝率領著飛虎騎在我軍陣中七進七出,最后不還是被玄武逼得不得寸進那廝的守御之道……”
譚夢軍渾濁的眼珠泛起血絲。
“整個天下怕是無人能夠出其左右!”
他重重捶案,震得沙盤上的小旗歪斜。
帳角漏進一縷夜風,吹得輿圖沙沙作響。
“即便如此,難道要坐視蘇夜小兒吞掉武雄左右衛和赤甲軍這可是我等從尸山血海里……”
老將們面面相覷,趙破虜突然扯下染血的護腕,露出小臂上猙獰的刀痕。
“噤聲!”
譚夢軍突然起身,玄鐵劍鞘撞得案幾發出悶響,他踱到帳簾邊,聽著遠處橫州軍巡夜的梆子聲,壓低嗓音。
“司洛英那丫頭被蘇夜迷了心竅,我等若再不動手,等蘇夜收攏了赤甲軍……”
他忽然噤聲,帳外傳來馬蹄踏碎枯枝的脆響。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