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鯢,你說子夫現下在做什么?”
他望著街角裊裊升起的線香,那是百姓在祭灶王爺。
驚鯢握劍的手微微一緊,她太清楚主公為何發問——衛子夫的產期就在正月,而不久之前橫州加急傳來的家書,還壓在乾元殿西暖閣的青玉鎮紙下。
那信箋上沾著梅花香,想是衛夫人親手封的火漆。
“屬下聽說橫州今年在老夫人的帶領下新制了絨花,要趕在除夕前送到各府女眷手中。”
玄武忽然悶聲插話,驚得賣爆竹的小販撞翻了整筐“二踢腳”。
蘇夜望著在雪地里亂竄的孩童,忽覺喉頭泛起苦澀。
去年此時他還在橫州校場看霍去病馴烈馬,那小子非要用火把驚馬,結果被衛青追著打了三條街。
如今霍去病該在修馳道吧?
待得官道貫通,他定要騎著汗血馬從乾都直奔橫州,讓子夫親手給孩子系上長命鎖。
現在想想,衛子夫很早之前就已經懷孕,快要生產了,而自己卻還在征戰,到現在都沒給衛子夫一個名分。
“殿下可是想家了?”
驚鯢忽然輕聲問道,她太熟悉這抹帶著三分悵然的笑。
蘇夜沒有答話,只是望著街邊酒肆旗幡出神,那旗上書著“屠蘇”二字,在風中獵獵作響。、
忽然想起幼時在云州的九霄城當中,每逢除夕,父親總要抱著他飲屠蘇酒,那酒是按古法釀的,用大黃、白術、桂枝諸般藥材浸了整年,飲時需從年少者始,取“年年少飲,歲歲長留”之意。
“待衛青拿下天水、隴西二郡,便啟程回橫州。”
蘇夜低著頭沉默了片刻,隨后右手在左手掌心虛劃兩道——這動作驚鯢再熟悉不過,分明是主公在沙盤上調度兵馬的習慣。
“乾州大都督的位子給他留著,到時候……橫州軍、羽林衛、降軍盡數歸他調遣。”
驚鯢執劍的手陡然攥緊,她太清楚這職位的分量——大都督可開府治事,節制一州兵馬,便是如今總領乾州政務的張居正見了也要行半禮。
讓衛青這位剛剛出道,只跟隨蘇夜打了幾場戰役的新銳統帥,直接擔任乾州這個大乾皇朝皇都所在的大州兵馬大都督。
也算是蘇夜為衛子夫腹中那位尚未出世的孩兒做的一點小支持了,至少在外面有了衛青這個坐鎮一方的舅舅,就算后面出了什么事,他們至少也還有個強硬一點的后臺。
“再命張居正暫代乾州牧,再讓文山長與陸侍郎從旁輔弼。”
“陸秀夫理刑名,文天祥管錢糧,狄仁杰若查完貪墨案,也派去給叔大打下手。“
蘇夜指尖撫過年畫上金箔勾勒的“五谷豐登”。
“橫州有昭玄坐鎮,乾州有叔大與懷英理事,本公這才能安心回橫州過年。”
話音未落,忽聽得街角傳來陣喧鬧,但見十數個頑童舉著竹馬燈橫沖直撞,最前頭那個扎著總角的小子不慎撞在蘇夜膝頭,懷里的芝麻糖撒了滿地。
“大膽!竟敢沖撞鎮國公!”
玄武鐵锏一橫,驚得孩子們哇哇大哭。
蘇夜卻彎腰拾起塊沾了雪的芝麻糖,忽然想起衛子夫最愛吃甜食,去年中秋她偷喝桂花釀,醉得抱著月兔燈不撒手,還是他背著繞了三圈府邸后花園。
“無妨。”
他摸出錠銀子放在孩童手心,看那小子抽抽噎噎道謝,忽然輕笑出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