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樂搖搖頭,心想天大地大,我哪里能知道你什么來路。
“我是云州人。”白菩薩此刻目光清澈,看上去異常干凈:“云州珙縣人!”
云州?
魏長樂立刻問道:“難道......你也是從云州逃難過來的難民?”
“七年前云州被破,割讓給了塔靼。”白菩薩道:“一開始遭殃的還只是云中城的百姓,很快就開始蔓延到整個云州。”
“云州雖然割讓給塔靼,但那些畜生只當云州是他們的牧場,百姓成了他們的獵物。他們將云州百姓列為最低賤的奴仆,隨意砍殺。”
說到這里,似乎是想到了往事,這俏尼姑顯出痛苦之色。
魏長樂神色凝重,雖然他不一時無法確定白菩薩到底是何自己說真話還是在演戲,但塔靼人在云州為惡,他卻是很清楚。
“云州的塔靼駐軍時常狩獵,他們以村落為目標,狩獵百姓,攀比誰砍的人頭多。”白菩薩平靜道:“我記得那是六年前冬天的一個晚上,一隊塔靼騎兵突然出現在我們的村落,那年我十七歲......!”
魏長樂此刻的神情也變得平和,一言不發,仔細聆聽。
“到處都是哭喊聲和慘叫聲......!”白菩薩香肩顫動,卻還是竭力保持平靜:“眼前都是大火,都是四處逃竄的百姓,還有揮舞著馬刀的惡魔....!”
如果這是真的,魏長樂知道白菩薩此刻在心理上其實再次遭受了一次屠殺。
“爹爹拉著我逃命,后面有騎兵追,村邊有一處池塘,結了厚厚的冰。”
白菩薩微抬頭,望著那面繪有萬圣朝佛的屏風,似乎在訴說,又似乎在自語:“靠近岸邊的地方平日有人取水,所以冰面很薄,爹爹砸破了薄冰,將我推進了冰窟窿里......!”
魏長樂神色愈發凝重。
他知道那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塔靼騎兵屠村,見人就殺,只要是活的就肯定逃不了。
白菩薩當時十七歲,本就是青春妙齡,再加上天生絕色,一旦被塔靼騎兵發現,一刀被斬殺反倒是最幸福的結局,必然會遭受生不如死的凌辱。
“我在冰層下面藏匿,都忘記了寒冷。”白菩薩繼續道:“我只聽到叫聲越來越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蹄聲遠去,附近沒有人再叫喊.....!”
魏長樂終于道:“你能活下來,確實不容易。”
“還有青寧。”白菩薩道:“當時躲在冰層下面的不止我一人,還有四五個,除了我和青寧,其他人都活活凍死在水里,再也沒能上來。”
“我和青寧上了岸,看到的是遍地尸首,還有熊熊烈火。人死了,房屋燒了,一個上百人的村落,就這樣消失......!”
魏長樂雙目銳利,寒意凜然。
他知道塔靼人在云州燒殺劫掠,但白菩薩將親歷的場面緩緩道來,一切就似乎發生在自己的眼前。
雖然他并不信任白菩薩,但這段往事,魏長樂卻感覺并不假。
而且他知道,這樣的場景在云州落入塔靼之手后,絕不只是個例,而是太多太多。
“人哪怕只剩一口氣,都想活下去。”白菩薩道:“我和青寧離開村子,流落四處,不但要躲避兵災,還要躲避匪患。”
“我們有時候好幾天都找不到東西吃,只能以雪充饑。聽說很多人往南邊逃難,只要到了朔州,不但有衣裳穿,還能吃飽肚子。”
“而且朔州有大梁的重兵守衛,要活命,唯一的指望就是能逃到朔州。”
魏長樂心中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