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當領導,最怕的就是這種命題作文。
白曉光的腦門上瞬間就冒了層細密的汗珠兒。
思忖片刻,他輕輕嘆了口氣,用低沉的語氣說道:“如果一定要給東遼的政法工作打分的話,我覺得最多也就是60分吧,說實話,這60分,還是看在廣大政法干部的辛苦付出上,嚴格的說,去年東遼的政法工作是不及格的,而我作為政法委書記,難辭其咎,應該承擔主要責任。”
此言一出,全場愕然。
我們向來提倡批評與自我批評,但誰都知道,所謂自我批評,都屬于隔靴搔癢類型的,沒有人會自己真的捅自己一刀。
而白曉光就這么干了。這一刀還直奔大動脈。
顧煥州仍舊很平靜,他微笑著道:“老白啊,你也不要過于自責,在我看來,60分還是有的。”
白曉光苦笑著搖了搖頭:“一個孫國選,就把遮羞布撕了個干干凈凈,孫國選的問題,早就有人反映,在我的任職期間,也沒少接到舉報,但并沒有引起我的重視……”
話還沒等說完,就被顧煥州打斷了。
“老白啊,我覺得你有點避重就輕啊,你是政法戰線的老兵了,用沒引起重視來解釋,不是很行得通啊。”
白曉光低著頭,思忖片刻,長嘆一聲道:“顧書記說得非常正確,不是沒引起重視,而是因為孫國選是蘇書記的人,我明明發現了問題,卻也只能睜一眼閉一眼。”
“你和蘇書記溝通過嘛?”顧煥州繼續引導著話茬。
到了這個地步,白曉光已經無路可退,只能按著顧煥州給劃出的道兒一步步的往深走。
“蘇書記的功過是非,已經蓋棺定論了,按理說,我不該在驚擾他,但提到孫國選呢,又無論如何都繞不過去,那就只能本著實事求是的原則談幾句吧。”白曉光說道。
顧煥州面無表情的盯著他,目光深邃而銳利。
白曉光深吸了口氣,說道:“孫國選非常狡猾,他利用了蘇書記的信任,而蘇書記當時身體已經出了問題,也無暇反復核實,于是就讓孫國選蒙混過關了,再加上我,總是念及同鄉之誼,現在想起來,實在是愧對組織上的培養和信任啊。”
顧煥州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曉光同志的這番話很深刻啊,充分展現了一名老政法工作者的黨性和責任心,我們不是完人,都可能犯錯誤,犯了錯誤,能及時糾正和總結,避免再犯類似的錯誤,這就是好同志!孫國選的問題,并非個案,是我們省政法系統問題的集中體現,剛才曉光同志說得非常對,孫國選把政法系統的遮羞布撕得干干凈凈,把所有的問題和矛盾,統統暴露在了大眾的視野之下,在某種程度上,這是件好事,總比捂著蓋著要強得多,至少可以讓我們引以為戒,不再出現王國選或者趙國選了!”
此處應該有掌聲。
然而,所有人都噤若寒蟬,以至于忘記鼓掌的事了。
當然,也有考慮白曉光面子的成分,畢竟,這個節骨眼上掌聲雷動,白曉光就更是無地自容了。
顧煥州繼續說道:“去年的東遼,不僅出了個孫國選,還有個程輝啊,這兩起案子,給東遼乃至全省政法系統上了生動的一課,教訓不可謂不慘痛啊,這兩個人所造成的惡劣影響,需要十年甚至十幾年的時間去消化和吸收,任何時候,老百姓談起這兩個人,都會對我們的政法系統嗤之以鼻的。”
白曉光輕輕嘆了口氣,說道:“顧書記說得非常對,這兩個案子,都出在東遼,作為主管政法工作的書記,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無條件接受省委對我的任何處分。”
顧煥州聽罷,卻微笑著道:“曉光同志確實有責任,但如果讓他一個人來承擔,也不公平,而且,這么多年以來,曉光同志還是做了大量工作的,這也是有目共睹嘛!所以,功過相抵還是比較合理的。”
不知不覺之間,顧煥州對白曉光的稱呼也發生了變化,從比較生硬的老白變成了曉光同志。
別小看這個變化,結合功過相抵的結論,白曉光就算是平穩著陸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