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書被師爺小心翼翼地收走,如同捧著催命的符咒。
“放人。”知府這才懶洋洋地揮了揮手,仿佛施舍一般。
衙役們松開了抓著孩子們的手。孩子們如同受驚過度的小兔子,連滾爬爬地撲向自己的親人。
“爺爺!”趙老太爺的小孫子終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撲進爺爺懷里,小小的身體抖得像篩糠。
“囡囡!”錢三公子緊緊抱住自己的侄女,孩子卻像嚇傻了一般,眼神空洞,身體僵硬,連哭都不會了。
李堂侄跌跌撞撞地撲到斷指的兒子身邊,撕下衣襟死死按住那血流不止的斷指處,看著兒子因劇痛和恐懼而扭曲的小臉,心如刀絞,喉嚨里發出壓抑的、如同野獸般的悲鳴。
知府卻看都不看這“父(祖)子(孫)團聚”的悲慘一幕。他肥胖的身體重重坐回那張硬木凳上,布滿血絲的眼睛里閃爍著貪婪和瘋狂的光芒。
他仿佛已經看到,日落時分,堆積如山的金銀財寶、無數田契地契、商鋪鑰匙,如同潮水般涌入庫房。這些巨室的根基,將成為他填補虧空、賄賂上官、保住狗命的墊腳石!至于這些人的恨?孩子的傷?在他眼里,不過是塵埃。
趙老太爺抱著還在發抖的小孫子,錢三公子摟著嚇傻的侄女,李堂侄抱著斷指哀嚎的兒子,還有其他幾個面如死灰,如同行尸走肉的巨室代表,互相攙扶著,踉踉蹌蹌地走出這如同魔窟般的府衙大門。
身后,是知府那如同夜梟般刺耳、得意的大笑聲,在空曠血腥的大堂里久久回蕩。門外混亂的街道,哭喊聲依舊,但他們的心,已經沉入了比這混亂更深、更冷的絕望深淵。他們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家族的末日,已然降臨。
他們此刻無比希望來個天雷劈死這個遭瘟,狼心狗肺的畜生。
為了填充自己的私產,竟做出如此之舉。
連裝都不裝了,直接開口要他們的大半條命啊。
“咱們真的要捐不成?”有人回頭看了一眼知府,眼里都是濃黑的絕望,唇角都咬出了血。
其他人沒有說話,但,大家何嘗心里不明白?
這錢是非捐不可了,不然那狗官可是會要了他們所有人的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