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往前走的時候,周茉又跟上了,試圖說服:“一路上食宿我包,車油我加,這附近應該有超市,我們去買點必需品……”
“你沒工作嗎?”
忽然,樓望東停下腳步,雙手插兜地俯視她,眼瞼里虛劃過一點暗色,對她頗有些不耐。
“我……現在全職找烏沙。”
頭頂是一道短促的嗤笑。
“這么不怕死,跟進來靶場,你對他了解多少,命都不要了?”
他嗓音落到最后有一絲沙啞的轉調,很輕很淡,像琴弦最后一撩。
周茉知道為什么不太敢看他的眼神,他今日騎馬將頭發扎起,露出了闊而平整的額頭,目光更沒有遮攔,她只能往旁處瞟,說道:“烏沙,二十九歲,未婚,鄂溫克族人,畢業于民族大學,在自治旗經營旅游并有工廠,我還見過他媽媽。”
話落,樓望東視線滑過一絲哂笑,黑皮靴子朝她走近一步,周茉眼睫一顫,聽見他俯身問:“那你對我了解多少?”
周茉后腰抵到了圍欄,愣愣地睜大了眼,指尖握著身后的橫木,剛想說那你介紹介紹時,他像在看一只食物鏈底端的幼獸,說:“就敢上我的車?”
一個人的身價不是別人開出多少,而是他自身彰顯多少。
周茉這一刻知道,樓望東不好買。
她站在人群熱鬧的集市里看他走遠的背影,孤傲得像一頭不需要同伴的獨獸。
她其實現在就可以打道回府,這宗案子摸不到底,而法院里被壘成高山的陳年舊案還少嗎?
多她這一宗也不多。
反正開春后她就離開自治旗,她是來法援的,等到要寫總結的時候,加句“一事無成”就好了。
她往停車場走去,樓望東的車也泊在不遠處,上車后,周茉沉吸了口氣,從兜里掏出車鑰匙,連帶著將那串烏木珠也勾了出來。
“嘟~”
手機的來電再次震動,她打開免提,聲波在寂靜的車廂回響——
“喂,師妹,今天回來嗎?”
清朗如甘泉的嗓音安撫著周茉的情緒,季聞洲是周茉的同門師兄,也是這次法援點的直屬上司。
她雙手搭在方向盤上,光線透過擋風玻璃窗照了進來,她看到烏珠上細微的金色紋路,似沼澤的粗糙使珠子平添了質感。
“當我看見烏沙的媽媽因為一只羊羔哭泣的時候,就應該知道她會護著自己的兒子潛逃。”
珠子在指尖上撥過一枚,她為什么沒有還給樓望東,心里有個答案忽閃而過。
季聞洲說:“法理不外乎人情,我們都能理解,你不必太內耗,早點回來。”
說到這,他語氣微微一頓:“還是說,你仍要堅持。”
“我只是不想回去看到法院門口的那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