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的冬天特別漫長。
明明都已經過了年關,居然還會下雪。
若是在京都城,此時已經是處處春色迷人眼,怎么還會冷得讓人發抖。
陸珩走在寒風之中,他身上是厚重的粗布棉服,這劣質的衣裳,當真是一點都沒有皮子大氅保暖。
暮色四合,街上不知從何處飄來一陣酒香。
恍惚之間,陸珩想起他曾經也在風雪交加的傍晚,那時候他是在馬車中,路過大街的時候,聞到一陣酒香。
他神差鬼使就讓留墨停車,走進街角不起眼的酒攤,喝了一壺酒。
后來漸漸就成了他的習慣。
習慣看著宋秀枝忙碌的身影,看她小小的身影,為了生計堅強地在寒風中煮酒,笑容俏麗明媚。
他曾憐她生活艱難,卻依舊能有那樣樂觀的心態。
與沈歲安那種從小養尊處優長大的貴女是不同的。
如今他同樣落魄,才知道他當時真是……可笑的同情心。
這世上艱難的人太多了,何止一個宋秀枝。
他日日夜夜,無不后悔。
如果沒有遇到宋秀枝,他和沈歲安將是不同的結局。
陸珩深吸一口氣,視線冷淡從賣酒女身上掠了過去,他拐進一條狹窄的胡同,一下子好像進入另外的世界。
陳家大嬸在門口煮水,劉大娘拎著棍子在教訓又調皮的兒子。
一處宅子住著幾戶人家,連放個屁隔壁都能聽到。
“陸公子,回來啦。”
陸珩臉上的笑容客氣疏離,不停地點頭回應他們的打招呼。
走進最后的宅子,他在這處宅子租了個房間,完全符合他窮苦書生的身份。
自從進了國子監,白紹杰就讓他不要再跟白家聯系了。
他們好不容易抓住一個能夠向上爬的機會,不要就這么毀了。
推開門,一股暖意撲面而來。
陸珩皺眉,他屋里并無暖爐,怎么……
“回來了。”白紹杰的身影隱匿在黑暗中。
暖爐里還燒著銀絲炭。
“怕你冷著,給你送了些炭。”白紹杰說。
陸珩在另一張椅子坐下,倒了一杯茶,“就不怕被人看到你在這里嗎?”
“不會有人發現。”白紹杰說。
“賀知源總算愿意見我們了,他答應給我們江河織造的差事,世家貴族我們是沾不上邊,在南朝只能混個皇商了。”
“你就不一樣,你若是能夠得到二皇子重用,日后才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陸珩淡淡地說,“我在國子監這么久,別說二皇子,賀知源都不曾見過。”
“不急,最近宸王風頭太盛,你最好別被他發現了。”白紹杰說。
雖然他們都看不起陸淵,但不得不承認,如今陸淵的身份地位已經是他們高攀不上的。
陸珩雙手猛地收緊。
他如今這般落魄,便是遇到陸淵,他都會躲開的。
上一世他能夠成為一手遮天的首輔,他在南朝也能成為丞相的。
到那時候,他定要問問沈歲安,可后悔這一世的選擇。
“陸珩,你如今只能依靠賀大人才能在南朝站穩腳跟,我們也是。”白紹杰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