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楚知熠默不作聲地走到那張老舊的木桌旁,提起方才他放下的粗陶水壺,又尋了兩個還算干凈的陶碗,動作從容地斟了兩碗清水。
一碗輕輕放在喬念面前的桌角,另一碗則端到了阿沅面前。
阿沅受寵若驚,慌忙伸出枯瘦的手想要接過,口中連聲道:“這……這怎么使得!您是客人,怎么能讓您動手……阿鬼呢?”她下意識地望向廚房方向,眼中帶著疑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的。
楚知熠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聲音平穩溫和:“方才我搶著要倒水,不慎將廚房弄得有些凌亂,尹兄正在里面收拾,片刻就好。”
他說話時,目光坦然,語氣自然得仿佛事實本就如此。
阿沅聞言,靦腆地笑了笑,蠟黃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好意思:“公子說笑了,我們那小廚房,統共也沒幾樣東西,空蕩蕩的,能亂到哪里去呢?”
就在這時,尹鬼從廚房里走了出來。
他已用冷水仔細敷過面,除了眼眶周圍還殘留著些許不易察覺的紅腫,以及臉色依舊蒼白憔悴外,情緒看起來已經穩定了許多。
他沉默地走到阿沅身邊,挨著炕沿坐下,微微低著頭,視線落在自己那雙指節粗大、此刻卻緊緊交握在一起的手上,一言不發,甚至沒有抬頭看喬念一眼,仿佛將自己隔絕在了一層無形的屏障之后。
屋內剛剛因楚知熠的話語而稍稍緩和的氣氛,又因他的沉默而重新變得有些沉重。
喬念卻仿佛沒有察覺到尹鬼的沉默,她端起面前的陶碗,輕輕呷了一口微涼的清水,然后放下碗,緩緩開口,打破了這片沉默:“尹夫人病體虛弱,需要靜養,更需按時用藥、施針,密切觀察病情變化。此地偏僻,往來不便。我的意思是,不如將夫人接到我的住處暫住,一來方便我每日診治,二來也有丫鬟仆役可以隨時照料,飲食湯藥皆能及時供應,于病情康復更為有利。”
此言一出,阿沅跟尹鬼皆是一驚。
只見尹鬼猛地抬起了頭,那雙原本因痛苦和疲憊而顯得有些渾濁的眼睛,瞬間銳利起來,如同受驚的野獸,緊緊盯住了喬念!
他眼中充滿了驚疑、戒備,還有一絲被觸及逆鱗般的憤怒。
她是要將阿沅握在手中,作為拿捏他、確保他乖乖就范的人質?
他死死盯著喬念,而喬念也平靜地回視著他,眼神清澈,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
四目相對,空氣中仿佛有無形的火花迸濺。
尹鬼的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他死死攥著拳,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卻也很清楚,自己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
阿沅體內的毒,是他唯一的軟肋,也是喬念手中最有效的籌碼。
拒絕?他拿什么去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