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華衣衫襤褸,形容很是狼狽。
全書玉透過蟬衣掀起的車簾一角認出她后,便低聲向陳韶道:“公子將她們攆出太守府后,她們便典當了身上的首飾,住進了城南的一間客棧。她母親和妹妹將出府的原因都怪罪到她身上,洗衣、做飯的活計都扔給她在干。上個月底,她們將身上的衣裳、首飾典當來的錢財花光后,就被客棧的伙計攆了出來。因無處可去,身上又沒有錢財,且還沒有御寒之物,她妹妹便唆使她母親將她賣人做妾。她得知后,便偷偷跑了。前幾日我碰到她,憐她可憐,便拿了身衣裳給她,又額外給了她二十文錢。”
蟬衣驚訝地又朝張春華看了兩眼,看著她在寒風中單薄的身影,早前對她的那些不滿,不知不覺便散得無影無蹤了。
陳韶也跟著看了兩眼,“帶她去乘風院。”
蟬衣按住欲備起身的全書玉,先一步開門跳下馬車。
陳韶沒有停下來等兩人。
回到乘風院,喝完半杯茶,蟬衣才帶著張春華趕了回來。
瞧著這么冷的天,她還只穿著單衣,全書玉趕緊拿了件厚實的大氅披到張春華身上,隨后又拿來一個暖爐塞到她的手里。
感受著身上與手上的暖意,張春華的眼睛瞬間就紅了。
“有什么事,坐下說。”陳韶開口,語氣不咸不淡。
張春華緊緊握著暖爐,又暗自深吸了幾口氣后,將暖爐放到一邊,跪到地上,以手伏地道:“春華已經知錯,還請大人再給春華一次機會。”
“那就先說一說,你錯哪里了?”陳韶依舊是不咸不淡的語氣。
張春華道:“錯在不該利用大人對我的一腔信任,為自己爭取私利。”
陳韶沒有說對,也沒有說錯,只是問道:“那就再說一說,你想讓我再給你一次什么機會?”
張春華極力地控制著因為寒冷而瑟瑟發抖的身體,鎮定地說道:“這些時日,我在郡城及周圍的村子都打聽過了,愿意送家中子孫讀書的人有很多,愿意送家中的女兒讀書的人卻幾乎沒有,但……”
有意停頓了一下,張春華才接著說道:“愿意送家中女兒學習染布、織布、刺繡、絹花等人卻有很多,比愿意送家中子孫讀書的人還要多。大人辦女學的目的如果只是教人讀書識字,恐怕有些困難。女子長大成人后,難免都要成婚生子,讀多少書,識多少字,對普通百姓而言,并無多大的用處。但如果是以教她們營生手藝為名,再兼著教她們讀一些書識一些字,讓這些女子的父母或是其他長輩知道,她們可以靠此賺錢,補貼一些家用,那他們不會再阻止。”
說到這里,張春華再次停了下來,并忐忑地等著陳韶的點評。
“繼續。”陳韶雖然什么也沒有說,但語氣明顯不若剛才的冷硬。
張春華稍稍松下一口氣后,才繼續說道:“大人查抄朱家、顧家、范家、戚家后,空出來許多的商鋪,從大人對朱家、顧家老宅的改造來看,這些商鋪將來肯定會留下少許歸官府打理,這些歸官府打理的商鋪再開之時,肯定會用人。如染坊、繡坊等,也肯定會用到許多女工,如果將女學與這些要用到女工的商鋪連起來,那愿意送女兒前來讀書的人就會更多。至于染布、刺繡的夫子,也很容易,朱家、顧家原來的染坊、繡莊就有很多厲害的老師傅。”
“看來為了這次機會做了很充分的準備。”陳韶眼底浮出贊賞之色,她不喜歡自作聰明的人,但非常喜歡聰明的人。不管她是因為什么原因從自作聰明,變成了聰明,她如今的表現,都很令她滿意。
讓她起來后,陳韶稍稍思索片刻,吩咐全書玉:“給她拿二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