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自古書生大多文弱纖瘦,又大多自恃讀書人的身份講究禮數,而碼頭上不講究的人實在太多,他們到的雖不算晚,卻被人推搡著,不覺就被擠出了隊伍。
再斯文守禮的書生也是人,遇到這種事兒哪有不生氣的?
那姓張的書生扶著頭上歪斜的木簪,直呼前頭插隊的人“有辱斯文”!
排他們二人前頭的漢子聽了,就嗤笑道:“啥斯文不斯文的俺不知道。兩位要是嫌棄咱們粗人,何苦跟咱們擠成一團兒,買這便宜大碗的蓋澆飯?直接往小娘子攤子上進,點小炒吃嘛!”
和漢子一起的人也促狹,跟著笑道:“別是這倆斯文人跟咱們一樣,兜里沒幾文錢,付不起那幾十文一道的小炒錢吧?!”
眾人哄笑成一團,兩個書生的臉漲成豬肝色。
奈何情況還真跟他們說的差不多。
這個時代讀書跟燒錢沒兩樣,家世普通的讀書人比一般人還儉省,幾十文錢夠買一支新筆或者半刀紙了,哪里舍得在碼頭上這么吃喝?
真正富裕的人,即便是出來踏青,也不會在碼頭上解決午飯。
近來宋玉枝的小攤檔上生意火爆,這種事隔三差五就有,今日這動靜鬧得有些大,她注意到了便立刻快步走到隊尾。
來攤檔上的都是客人,且很多人受到時代和教育所限,確實是不大講規矩,也說不通道理。
宋玉枝并不說其他客人的不是,只跟兩個書生微微欠身,歉然道:“攤檔上人手不足,招呼不周,兩位客官見諒。”
兩個書生都是通情達理的,見宋玉枝生的貌美,說話又和氣,還把原因歸到了她自己身上,便沒有再發作什么,只可惜道:“今日怕是無緣嘗到小娘子做的蓋澆飯了。只能下次了……”
他們和人爭論的工夫,隊伍已經又延長出去數米。
而且因為宋玉枝家的蓋澆飯方便外帶,很多人便也不只買自己的,還會幫人買,一買就是好幾份,他們二人自然是排不上了。
宋玉枝想了想,壓低聲音道:“這樣吧,午間正是各處都熱鬧的時候。兩位客官四處逛逛,等人散了再過來。”
這就是為他們二人單獨留飯的意思。
兩個書生心領神會地相視一笑,和宋玉枝拱了拱手就先行離開。
解決完這樁,宋玉枝就接著去忙了。
攤檔上的蓋澆飯很快就跟之前一樣賣空。
午市結束后,宋玉枝和趙大娘他們分工洗碗和打掃,等他們都吃過午飯,準備回清水巷了,那兩個書生卻都沒有再過來。
畢竟只是口頭約定,人家又在自家的攤檔上和別的客人鬧了矛盾,心有芥蒂,去別的地方解決了午飯也很是正常。
宋玉枝并不見怪,正想著照常收攤,把飯菜帶回家去留著晚上自己吃。
也就在這時,那兩個書生折返回來。
兩人好像鬧了矛盾,那個姓張的書生正道:“都說了小娘子這兒給我們留了飯,賢弟非要吃別家的蓋澆飯。即便只是口頭約定,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咱們可不好做違背約定的事兒。”
另一個書生言之鑿鑿地道:“我不是看那家蓋澆飯便宜嘛,同樣是滿滿當當一大碗,有肉有菜又有白米飯,卻只要八文錢,湯水還白送……一來一去差出兩文錢,夠多買兩張紙練字了!”
兩人對碼頭上不熟悉,爭論著都沒注意到已經回到了宋玉枝這兒。
這下子不止張書生,另一個剛還理直氣壯的書生也同樣是神色尷尬。
“你們在哪里吃到的另一家蓋澆飯?”
聽到他們一說,性子比較急的趙大娘哪里還坐得住,當然是立刻就開口詢問。
另一人實在是不好意思開口,張書生道:“就在此去向西第十個攤位,攤主也是個年輕貌美的小娘子……”
聽完這么一描述,趙大娘哪里還有不明白的?那不是那李娘子是誰?!
難怪晨間李娘子見到她是那種反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