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宋玉枝并沒有因為沈遇那日的舉動,而真的產生不悅。
她只是感到意外、驚訝和茫然。
自然也不需要、也沒想到沈遇會特地這般致歉。
她再木訥,再遲鈍,經過端午那件事之后,也察覺到二人已經跨過了合作伙伴的那條線。
仿佛真的就是雙方長輩眼中,正在培養感情的男女。
這條線一旦跨過,可委實沒有回頭路了,他日再想做回普通朋友,也避免不了尷尬。
所以她才下意識地想回避。也慶幸過去一旬,沒和沈遇碰面。
至于現在……
那些陳年往事,連心直口快的趙大娘都諱莫如深,只很偶爾地露出一點口風。
可沈遇卻清清楚楚、仔仔細細地,主動說與她聽。
宋玉枝心緒起伏,不只是因為知道他還記得端午那日酒后的事兒,更是現在她隱隱又感覺到了沈遇待她的不同。
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便只是垂下眼睛,含糊地應了一聲。
沈遇松了口氣,眉梢眼角都多了幾分輕松愜意,接著做手頭的活計,溫聲勸道:“灶房里太熱了,你先去歇著吧,我這還得有一二刻鐘。等我弄好了,你再來查驗也是一樣。左右我就在家里,隨時還能重新再修。”
他說了,宋玉枝才發現灶房里頭擱了好幾個炭盆。
這種天氣,人躲熱還來不及。
那炭盆自然是用來烘干泥土的。
從早上熏到下午,才能確保天黑前,宋玉枝能用上修葺一新的灶頭。
宋玉枝抬眼,恰好看到沈遇轉過身去——
青年身上那身做活的短打委實破舊,不止洗的發白,被重汗濕透后,背后的布料甚至都薄得有些透明了,貼在肌理分明的脊背上。
很難想象,沈遇大半日泡在這桑拿房一般的灶房里,流了多少汗。
宋玉枝心中一動,轉身離開。
但也就離開了一小會兒,很快她又回了來,手里多了一個水壺和兩個水碗。
“沈大哥你喝點水吧。”宋玉枝倒了碗水遞給他。
沈遇擱了家伙什,用沾滿泥灰的手接過水碗,幾口就喝完了一大碗溫水。
宋玉枝這才看清,他臉上、頭上的汗更多,跟剛從水里撈出來一般,唇上都干得發白起皮了。
也是,他在桑拿房里頭蒸著,修得又是灶臺,自然沒地方另外燒水。
想來之前都是喝冷水對付過去了。
外熱內冷,哪里能舒服了去?便只能強忍著渴意罷了。
宋玉枝便更不好意思光自個兒歇著去了。
“沈大哥要喝水就同我說,我給你倒。”她搬來一張條凳,坐到灶房門口,“左右就差一二刻鐘了,我在這等上一陣子就好。總不能像那位老大夫似的,只甩手讓你自己干,等你干完了才來驗收成果,讓你返工。”
沈遇抬頭看了一眼外頭的天,這日天略微有些陰沉,也有風,坐在外頭并不算難熬。
他便沒有接著再勸她離開。
私心里,他也希望能跟她多待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