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入夏天氣反常,連宋玉枝都差點生了一場大病,操勞已久的金大娘直接就病倒了,躺在炕上起不來身。
小兒媳見她幾日都不好,就忽然換了副面孔,和那小兒子一起把金大娘抬回了大兒子家,說金大娘已經在她家待了半年有余,本來就輪到老大家來照料了。
老大家哪里肯呢?
尤其金大娘的大兒媳,那也不是好相與的,叉腰站在門口罵道:“去年你們覺得娘能幫忙,就把娘提前接走,現下娘病了,你們卻把人給送回來,讓我們照顧。世上哪兒有這種好事?”
妯娌倆罵起架來,金家兩個兒子不發一言。
可憐金大娘病得迷迷糊糊的,被晾在門板上,還要接受鄉里鄉親看熱鬧的異樣目光。
“當時我就想,兩個兒媳婦不是我肚子里出來的,我也沒本事給兒子準備什么像樣的聘禮,她們不欠我什么……”
金大娘說著話,雖然還努力維持著笑,但眼底淚光閃爍,“但那兩個小子,卻是我拼了命生出來,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拔長大的。他們那樣,實在教我寒心。所幸我全當沒生養過他們!我讓他們把我抬回早先的老土房,自生自滅算了。”
趙大娘既氣憤又心疼,死死拉著金大娘的手道:“剛我問你近來過得怎么樣。你只說現下自己單過,可沒說……”
“都過去了,提那些干啥?”金大娘抹了把眼睛,擺手道:“剛枝枝你不是問這丫頭嗎?她不是我孫女,是……是我同村人家的姑娘,叫葉兒,也是個苦命的孩子。那會兒我眼瞅著就不行了,是這丫頭每日給我送些吃食來……可能是老天不讓我死,我后頭還真就好起來了。我也沒別的本事,就把捕魚殺魚的手法交給她,帶著她來這碼頭上擺攤。”
宋玉枝聽完,不由也跟著嘆了口氣。
她哪里能想到,眼前看著和氣又豁達的金大娘,背后居然還有那么些心酸的經歷呢?
更沒想到,那少女殺魚的本事是才學的!
正好那葉兒又送走了一個客人,立了擦了手站起身過了來,給金大娘遞了帕子,輕聲同宋玉枝解釋道:“說來不是剛學的,是我過去在家就要做很多活計。魚也殺過,只是在阿奶教我之前,我不知道不同的魚,要不同的殺法。”
她這么一解釋,宋玉枝便也想的通了。
她自認自己在廚道上還頗有天賦,但也沒說練上月余,就能出來別人苦練多年的刀工。
至多就是比別人進步得快一些。
但即便眼前的少女是已經有基本功在身上,經過一番點撥,才有了現下這樣一門手藝。
怎么也能稱的上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說著話,不覺就已經到了辰時末了。
宋玉枝還得回清水巷準備午間售賣的飯食,便立刻提出告辭。
趙大娘跟在她身后,鮮少的惜字如金,一臉的欲言又止,三不五時地回頭瞧瞧。
宋玉枝跟她親如母女,哪兒能不知道她的意思呢?
甚至她都知道不喜示弱賣慘的金大娘,特特把家里的糟心事往外說了,就是為了告訴宋玉枝,葉兒不止聰慧靈巧,更有一顆善心,那才會在金家兒子、兒媳都不管她的情況下,去照顧她那樣一個孤寡老人。
所以還未走出幾步,宋玉枝就開誠布公道:“我覺得那葉兒不錯,可以讓她過幾日來參加學徒選拔。您覺得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