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宋玉枝抻著酸軟的腰肢,陪著沈遇一道坐上了出城的驢車——
沈遇說了,他可以代宋玉枝去和霍知州談承包兵營伙食的事兒。
但一來一去,還得他兩頭傳信,少不得耽誤他操練。
宋玉枝又是喜歡一手一腳把事情干完的人,干脆就親自跑這一趟了,還有利于她實地考察,制定更詳細的合作提案。
反正宋記的早市現下都是葉兒和葵兒負責,她分出半個上午的時間不妨礙什么。
驢車出了豐州城北門,又走了大概兩刻鐘,抵達了一座沒有名字的荒山。
民兵營就坐落在荒山的山腳下、一塊光禿禿的空地上,附近別說村莊,哪怕連一點人煙都不見,只見稀稀拉拉的雜草和枝葉凋敝的歪脖子樹。
兵營圍墻則是由粗糙的木板拼湊而成,只有一人高,被風吹過還會發出異響,依稀可見里頭的數十個低矮帳篷,整體看著就十分簡陋。
宋玉枝撩開車簾,明顯就感覺到氣溫又下降了一截,風也比城里大了不少。
顧及到她的身體,沈遇把驢車駕到了營地門口。
今晨是民兵集體挪窩的時候,前一日眾人各自歸家收拾行囊。
一些民兵住得近,比沈遇和宋玉枝來得更早。
這些人到了大門口,發現霍知州口中、所謂特批給他們操練的營地是這般模樣,心下頓時有些沒底,便聚在大門口說話,沒有第一時間進去。
有人抱怨連連:“我就說,這兵不是這么好當的。寒冬臘月在這樣的地方住著,早晚要得病!”
立刻有人跟著道:“咱們得月錢聽著不少,不比在城里做工少,一個月有一兩銀子。但這真要是得了病,可就不是一二兩銀子能解決的了。”
自打南邊的戰火連綿,豐州城里本就不低的藥價就開始節節攀升。
一些只在南方生長的藥材,更是有市無價,有錢都買不到。
對于普通百姓而言,現下得病就跟半只腳踏進鬼門關沒兩樣了。
還有人則沒那么喪氣,反駁道:“知州大人還給咱們開工錢,免徭役。這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你們想想朝廷征兵的時候……”
朝廷征兵可沒不會給什么工錢,就是強制性的一家出一個男丁。
服役的地方更不是普通百姓可以左右的,若不花費銀錢疏通關系,指不定被分派到什么鳥不拉屎的地方。
最慘的就是現在南邊的軍隊,原也算是好去處,近來卻讓義軍打得節節敗退,被義軍俘虜都算是高運了,運氣差點的便是尸骨無存的下場。
聽說那邊的百姓人家,但凡到了年紀的男丁,甭管家里已經有多少人入伍,都會被強制征召,十室九空。
稍不留神,香火傳承就斷送了,只得白發人送黑發人。
相較之下,坐落在大楚版圖極北之地、還未受到戰火波及的豐州城,境況已經算是很好了,不只是自愿參與,還能有工錢,有休沐,年后就能歸家,更不用跑到戰火紛飛的前線,沒有性命之虞。
這話一說,眾人抱怨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