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枝的手被按在青年消瘦的臉頰上,啐道:“你本來就是沈扶安,這是難以改變的事實。我的意愿如何能改變鐵打的事實?”
沈遇說怎么不能?
“岳父如今地位穩健,又心系家人,很是可靠。便是我們不在京城,他也能把岳母和知遠照顧的很好。等我的傷好了,我們就去外頭走走看看,搜集你感興趣的食方。銀錢也不用擔心,你擅廚,我會武。哪怕我去街頭賣藝,也能把路費籌措出來。”
“世人健忘,新朝更會有一番新氣象,說不定再過個一年半載,我去大街上嚷著‘我是沈扶安’,路人也只會把我當失心瘋瞧……那時,我們應當也在外頭待夠了,就還回京城來,短居或者長住,我都聽你的。”
宋玉枝聽著,實在憋不住笑了,“行。就算真像你說的那樣,咱們出去游山玩水個一年半載,旁人都能把武安侯府忘了去。二殿下呢,他能忘了你?”
說著,宋玉枝又沉吟道:“他方才怎么在街上喊你表哥?是我孤陋寡聞,不知道武安侯府和海家的姻親關系,還是他為了避人耳目,特地那般喊的?”
“我家同海家并不算姻親。”沈遇輕嘆一聲,說起一樁往事。
如今皇位上的建元帝,少年時性子跳脫,酷愛四方游歷。
在那次游歷時,他遇到了一個心意相通的女子。
二人同舟共濟,生死與共,互許了終身,約定好歸家后稟明父母,建元帝就去迎娶她。
結果,建元帝興沖沖地歸家后才知道,父母見他長久不著家,憂心不已,想讓他往后安心在家待著,已經做主給他選定了一名素未謀面的名門貴女,兩家已經過完了三書六禮,甚至讓公雞代替他,同新嫁娘行過了拜堂之禮。
建元帝并不愿意,卻耐不住親娘以命相逼,也做不出把新婚妻子直接趕回娘家,損毀對方一生名譽的狠心事,便也只能接受了那既定的事實。
“如今已不在世的海夫人跟天下絕大多數母親一樣,很是疼愛兒子,眼見兒子黯然神傷,不能自已,轉頭她陪著兒子一道親自登門,先同那女子鄭重道歉,又提出愿意接納對方給兒子當平妻。聘禮、婚禮和往后一切待遇,都按著正妻來。”
“可那女子的家中有家訓,后世女孩不可與人為妾。所謂平妻,也不過是好聽的說法罷了,于律法上仍然為妾,所生后代皆是庶出。因而她的父母并不肯應,說若是她不想再嫁給旁人,寧愿養她一輩子,也不會叫他去別人家為妾,連累整個家族的女孩。只沒想到,那女子那時已經懷有身孕……”
“他們能養女兒一輩子,卻不能養一個沒有名分的孩子。那更會毀了整個家族女孩的名聲。”
沈遇訴說著幼時聽過的往事,頓了頓后道:“他們都不是狠心的人,不忍心抹殺掉一條小生命。最后經過一番斡旋和商量,那女子不久后便在家中‘病逝’了,而海家則多了一個貴妾,那貴妾也就是如今的蘭貴妃,只可惜那孩子最后還是早產夭折了……”
聽完這些,宋玉枝也就明白過來了——蘭貴妃應當是沈遇母族的親眷,因其除去姓氏,脫離了家族,武安侯府和海家便稱不上有什么姻親關系。但從血緣上,二殿下倒確實該喊沈遇一聲表哥。
往事如煙,更如亂麻,剪不斷理還亂,宋玉枝并不想去評判是非對錯,只道:“難怪那二殿下對你并不像是簡單的少時交情!那先前在豐州城那次,他是去尋你的?”
也不用沈遇回答,宋玉枝仔細思索了當時那二殿下跟他打聽的人,還真是和沈遇給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