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威一戰不僅擊潰天水軍,甚至直接追擊至在天水城外的軍營,洗劫一空而去。
全軍隨之轉而向西,在臨洮軍最高長官哈贊的帶領之下,將臨洮軍營劫掠之后縱火焚盡。并于狄道城前,公開斬殺哈贊與一百多個畏兀兒兵俘虜。
并以此,逼迫臨洮官府以每個人十萬石的糧食或是五匹駿馬的代價,贖回五十名蒙古人俘虜。
西北這支匪軍,一戰成名。
但是,他們的軍紀自此之后,卻更加嚴明。不僅不會劫掠普通百姓,也不會輕易將矛頭指向各地官府。他們的目標,只有蒙古人,以及跟隨于蒙古人之后向他們肆意發起挑釁的畏兀兒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雖遠必誅!”
以此作為立身之本的這支軍隊,再稱其為“馬賊”,顯然很不合適。直接稱其為“日月島軍”,似乎也有些忌諱。
或許是這支軍隊留給了平民百姓恩怨分明的印象,或許是希望他們可以明察秋毫勿要遷怒于人,或許還有人希望在這個即將到來的亂世之中能留下一點對光明的期待。
于是,便有人稱其為“明”。
平民百姓、販夫走卒之輩,以“明軍”稱之。蒙古人與朝廷的軍隊,則呼之為“明賊”。
……
七月初的陽光,已經有些毒辣。
好在今春種于山坡上的一些小樹苗已經開始冒出新葉,雖然擋不住炎炎烈日,終究還是能帶微微的涼風,給人一些心里上的涼爽。
獨自站在坡上的墳前,雖然已經被曬出一身密密的汗漬,甄鑫卻似乎已經感覺不到了炎熱,只是看著眼前的兩座墳墓,心如潮涌。
正中這一座,已經修葺一新,里面躺著是他從未謀面的父親,那個剛剛當上馬賊不久就慘死于亂戰之中的甄家男主人。
一個已經在元古村生活了三代,不知祖籍為何處的甄氏子弟。
側面一座的主人,卻幾乎已經被人忘得一干二凈。
她是甄娘子的親妹妹,是甄鑫的小姨,是終身未嫁卻侍奉了前太子真金三個月的那個女子!
若不是被安葬于甄鑫父親之旁,大概連甄娘子也早已不記得自己曾經還過一個這樣的妹妹。
她更不知道的是,正因為這個妹妹,導致了她母子十多年的分離。
甄鑫捏著手中已經被汗水浸濕的厚厚信件,心里有團火,恨不得將此信連同它的主人一起焚燃成灰,卻什么都做不了。
這信,是趙復自大都寄給他的最后一封信。
“人生如朝露,倏忽而逝。枯燈雖長明,油卻已枯。天地悠悠,江河萬古,吾身不過百年之寄,終將歸于塵土……”
年近八十的趙復,熬過半個世紀的蒙宋之戰,熬過了最寒冷的冬季,卻倒在這個看似并不太炎熱的夏天。
他的眼中,也許已經看到了繁華似錦的未來,看到了未來的明君,看到了天下的希望。卻再也看不到自己的明天。
每個人都會老去,都會離開這個世界。可是為什么不是在病榻上掙扎的忽必烈,而是對未來充滿著期望的趙復?
甄鑫恨不得撲到趙復床前,揪住他的衣領,怒罵一聲:你不能死!要死也應該是等著我把你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