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斜陽,照在大都的三丈多高的土筑城墻之上,泛出黯啞的色彩。
本該盡顯大都雄偉的城墻,建成不過十年,卻已露出難以言述的疲態。
未曾貼磚的墻面上,遍布遮蓋的葦草。稍有風過,便露出被雨水沖刷過后留下的坑坑洼洼,如同一個衣不蔽體的破爛漢子。
城門樓倒是高大威武,但是相隔不遠,就是斷壁豁口。
蒙古騎兵天下無敵,唯一能擋住他們鐵蹄的,便是城墻。因此作為這個國家的主人,最讓他們覺得厭惡的,便是各地的城墻。
哪怕是未曾經歷過戰火的杭州城墻,也被他們拆得七零八落,更何況是大都這般需要巨額投入的城墻。
自劉秉忠去世之后,朝廷便再不肯為大都尚未完工的城墻投入一兩的銀子。
城墻的豁口,反倒成為緊急情況下,騎兵進出大都最便捷的通道。
此時,便有一急遞鋪的鋪兵,腰系革帶,手持長槍,馬懸銅鈴,一路呼喝著從麗正門邊的豁口處,直接奔入城中。
前行不遠,便是中書省衙門所在地。鋪兵在衙門之前翻滾下馬,手中高舉文書,大吼道:“遼陽急報!”
便有書記官匆匆而來,接過文書,檢驗油絹囊、鉛封與火漆無誤之后。手捧文書,沿著專供行省急報的白銀銅道,直接奔入大堂。
偌大的中書省大堂之內,只有中書省丞相安童與尚書省丞相桑哥兩人相對而坐。兩人俱著正一品渾金花紫羅官服,上繡大獨斜花紋。
一個面若寒星,一個冷似秋霜。
“遼陽急報——”書記官的一聲吼叫,讓兩張僵持了半天的臉,立時變成肅然模樣。
“送進來!”安童扭頭喊道。
看著書記官遞來的急報,桑哥只能強摁著伸手的沖動。這里畢竟是安童的中書省,而不是他的尚書省。
只是桑哥的臉上,依然難免惱怒。本以為自己屈尊前來,已經給夠了安童面子,卻沒想到吵到現在,這廝依然油水不進。
蒙古人的腦子,果然都是被驢踢過!
卻見安童展開急件,只看了一眼,便成了一副呆滯模樣。桑哥忍不住問道:“遼陽那邊,出什么事了?”
安童木然地將急報遞給桑哥。
這是遼陽行省通過急遞鋪發來的正式緊急文書,雖然直接送達中書省,作為尚書省丞相,桑哥同樣有權力查閱。
“什么,那木罕反了?”桑哥一驚而起。
安童苦笑地說道:“也不能說他反了,只是在遼陽起兵而已。”
“這與反了有什么區別?”
安童搖頭不語,似乎懶得與桑哥辯駁。
失蹤近半年的那木罕,突然于遼陽現身,這消息本就會引起朝廷的轟動。而現在,那木罕卻帶著一萬兵馬以平叛為由威逼遼陽,必將引發一連串的惡果,這種時候朝廷該如何應對?
當時,為了緩解大都的糧食危機,皇帝采用了耶律希亮的建議,將駐守于大都的十幾萬漢軍,一半派往西北,一半派往東北,讓其自行解決就食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