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高冷的點點頭,也不搭腔。
初夏并不介意,她來的時候打聽過,吳老脾氣古怪,弟子很少,還和畫家協會的人舌戰群儒,平時來無影去無蹤,記者都蹲不到他。
她沒貿然詢問,而是拉著爸爸蹲下,拿起一棵玉米問:“這個怎么賣?”
吳老眼皮不掀,說:“一百一根。”
初夏愣了。
黎初七以為她想吃,立刻掏兜,拿出一把皺巴巴的紙幣,一塊的,五塊的,還有鋼镚,數了又數。
“夏夏吃玉米...怎么辦.....不夠呢....”
黎初七的臉皺成一團,十分難過,他眼巴巴看著吳老,說:“存錢罐里還有...我回去拿....等一下,等一下。”
吳老‘嘖’一聲,往手上吐了口唾沫,碾開一個塑料袋,裝了滿滿一兜玉米遞給黎初七。
“明天畫一百朵花,就可以拿去吃。”
黎初七開心的答應,把錢捋直壓平,慎重的雙手遞給吳老,吳老沒推辭,裝進口袋里了。
初夏安靜的看著他們互動,心中升起一股暖流。
她小時候見過爸爸因為智力問題處處受人白眼,雖然社會對于他這類群體多數會報以同情,但大家都不想被這種人拖累,所以爸爸從沒獲得過真正的尊重。
但吳老不僅教爸爸畫畫,還把他當做正常一樣收他的錢,和他交流。
初夏眼圈紅紅的,對吳老再次深深鞠了一躬。
吳老這次終于拿正眼看向她,遞給她一個紙殼子,上面隨意的用鉛筆寫著一個地址和電話,說:“以后找不著你爸不用著急,可以聯系我。”
初夏接過,再次道謝,沒有提出自己的來意,反而牽著爸爸的手回去了。
父女倆手拉手又買了一路菜,幾乎忘了時間,說說笑笑地走到菜市場口時已經中午了,初夏發現自己沒打電話司機已經把車開過來了。
她打開車門正想讓爸爸上車,卻看見沈斯仁坐在后座上。
初夏后背一僵,忘了呼吸。
黎初七拎著菜走過來,彎腰往里看了一眼,突然開始大叫。
初夏被嚇了一跳,她想去安撫爸爸,沈斯仁怕她被黎初七撞到,立刻下車擋在她前面,抓住了黎初七揮舞的手臂。
“看著我,看著我....沒事了!都過去了!已經沒事了!”
可黎初七還在大叫,一邊叫一邊掙扎,引起路人的圍觀。沈斯仁只能將他壓進車里,大聲對司機說:“先開出去,找個地方讓他冷靜一下!”
初夏也要上車,卻被沈斯仁攔腰抱住。
她從沒見過這樣慌張的沈斯仁,他胸膛起伏的很厲害,緊緊抱著她,快要讓她喘不過氣。
“沒事了,都過去了....”
她聽見沈斯仁不停在自己耳邊重復這句話,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沈斯仁叫來了他的司機,上車后,初夏就看著窗外不說話。
兩人之間仿佛隔了一條銀河。
沈斯仁掙扎了幾瞬,終是問道:“叔叔什么時候出獄的?”
初夏說:“今年年初。”
沈斯仁胸口微窒,問:“為什么不告訴我?”
初夏反問:“現在晚嗎?”
沈斯仁看著她面無表情的樣子,喉嚨一緊,心臟抽疼。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司機察覺氣氛的僵硬,額頭都有些出汗。沈斯仁沒告訴他去哪,他只能一直漫無目的兜圈。
初夏從窗外看見已經第十次路過同一個花壇了,于是開口:“停車。”
她還是不放心爸爸,想自己去找。
門剛剛拉開,沈斯仁就傾身過來握著她的手一把將門又拉回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