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緬邊境的午后,空氣粘稠得仿佛凝固了樹脂,混合著塵土、汗水和熱帶植物腐敗的氣息。
巨大的倉庫如同一個鋼鐵巨獸的腹腔,在烈日下蒸騰著熱浪。水城穿著熨帖的亞麻襯衫,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發出清晰的回響,與周圍工人滿身的汗水、粗重的喘息還有金屬碰撞的叮當聲形成鮮明對比。
他走到水淼身邊,目光掃視著眼前熱火朝天的景象,嘴角上揚,十分滿意。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待了這么久,總算是圓滿完成任務了。
“準備好了嗎?要回國了。”水城站至水淼身后,伸出手,力道不輕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嘈雜,進入水淼耳朵里。
水淼的目光盯在那些貨物上——那套“保健品”生產線已經被熟練的工人拆解成一個個冰冷的部件,裹上厚厚的防震氣泡膜,再小心翼翼地塞進填充物,最后被散發著新鮮木材氣味的巨大木箱里套上,沉重的封箱錘落下,都像敲打在她的心坎上。
“我們先回國嗎?這機器…運回去,真的不會有問題?”水淼轉過頭,聲音沙啞,她這幾天都沒好好休息,一直盯著,人都憔悴了不少。
這幾個月,水淼在水城眼里變化非常明顯,老緬的風吹日曬,她原本白皙的皮膚變成了小麥色,原本柔和的輪廓線條也硬朗了幾分,但是最明顯的就是她眉宇間沉淀了經歷過血腥與混亂的、近乎冷酷的鎮定。
在水城一手建立的這個王國里,她早已不是那個需要庇護的女兒,而是實打實、令手下敬畏的“二當家”。這怎么不讓他自得,在別的孩子還在花天酒地的時候,他的繼承人已經成為了他的左膀右臂。
聽到水淼地擔心,水城笑出聲,笑聲里是十足的把握:“傻孩子,這要是出了岔子,我這大半年在老緬鉆林子、跟豺狼虎豹打交道,豈不是白忙活了?”
“老緬這邊,有瀨猛親自盯著,不會出什么差錯。這條線,也是他碗里的肉,他比我們更怕煮熟的鴨子飛了,能出什么閃失?至于國內……”他頓了頓,眼神里閃過一絲老謀深算的精光,“早就鋪平了路。全套的‘正規’手續,進口批文、報關單、檢疫證明,一應俱全,貨單上寫得清清楚楚——‘高端植物萃取保健品生產線’。再說……邊防要變天了!”
聽到這句話,水淼的心猛地一沉,能讓水城這么輕松的只能說上位的人是和他沆瀣一氣的。“都沒聽到消息……”水淼啞然失笑,讓她知道消息那就說明已經塵埃落定了,她的消息渠道還是太少了。
“就這幾天功夫了,等我們的貨物進關的時候保證萬無一失了。”
水城描繪的“萬無一失”瞬間凍結了她心中最后一點僥幸。她原本盤算著,利用運輸途中的“意外”——最好是海關查驗時發現問題,將這條罪惡的源頭徹底扣下、銷毀。但現在,這看似天衣無縫的官方渠道,這層合法的偽裝,讓她精心設計的“意外”變得異常艱難,甚至可能反噬自身。她絕不能輕舉妄動,否則到時候說不準生產線安然抵達,她自已暴露了。
“行了,把心放肚子里,我說沒問題就肯定沒問題。”水城揮揮手,語氣不容置疑,帶著慣有的掌控感,“走吧,直升機已經等著了,國內還有一攤子事等著我們回去解決。”
“嗯。”水淼應了一聲,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復雜的情緒,她沒有立刻轉身,而是再次將目光投向那片喧囂的裝卸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