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道就是如此殘忍,我十二歲時明白了這種殘忍,知道有權有勢有錢的重要性,我便發了瘋地努力。
可這次我被逼到這個份上,我還是沒有選擇告訴天下人,我就是阮星瀾。
我知道他們不信,我哪怕擺足了證據,他們寧愿相信證據是捏造的,都不可能相信我是阮星瀾。
他們有一套自己固有的看法。
他們覺得女人是柔弱無助的,理所應當是男人主導一切大事……
尤其是家國之事,女人能做好像是笑話。
想當初我爹看到是我去救他,還當著他的面砍了好幾個敵將的腦袋時,他幾乎嚇傻了。
可他認定那只是湊巧。
他催我回定州,回到姑姑身邊去,堅決不讓我留在軍營。
我聽話地走了。
后來他的糧草被大靖人劫了,我給他搶了回去。
我認識幾個人,便借著那幾個人,給我爹送了戰馬、兵器。
可他依然覺得,我是靠運氣,靠機緣巧合。
于是我在射箭場上把他的靶子給射穿。
我馴了他馴不了的烈馬。
我把他最欣賞的年輕小將打趴下。
我做了許多許多,證明我不比他手底下的其余將領差。
他總算是認可了我的能力,準我留在軍中,可他不認可我女子身份,非將我收做義子取名阮星瀾。
才給我向朝廷請封賞……”
阮江月輕嘆著笑道:“我想他應該是很明白,朝廷也不相信女子能立下那些功吧,所以只能把我改成男的。
你說好笑嗎?”
阮星瀾沒有說話。
這一點都不好笑。
他聽到了她笑聲里的譏誚、嘲諷、憤怒、不甘,以及無力。
“你那會兒在馬車上,不是問我長豐谷嗎?”
阮江月勾了下腳尖,把滾到腳邊的酒壇挑飛。
她探手重新接下喝了兩口,嘖道:“真是寡淡……嗯,長豐谷、長豐谷啊,那是西境一個山谷。
就是沈巖駐守的城池附近的地方。
我嫁給他后每一年都會離京幾個月,名為照看生意、照看姑姑,實際就在軍中。
前年吧,他沒糧草了。
我爹手上還有些余的,我便給他送去,恰逢他遇襲被逼進長豐谷了。
我去救的他。
那時候他受傷昏迷,我把他搬了個安全的地方,自己出去找人接應。
等回來的時候,那個白若雪就在他身邊兒呢。
沈巖醒了,也已經認定是白若雪救的他了,所以我直接懶得出現。”
阮江月再一次仰頭,酒壇里面卻倒不出酒來。
她皺眉:“這么不禁喝?真是掃興。”
“我去買。”
阮星瀾起身離去,沒過片刻,拎了幾壇酒回來,“還是上次那酒館買的,時辰太晚,只這幾壇了。”
阮江月嘆道:“那真是太遺憾了。”
她接了阮星瀾遞來的酒壇,一邊喝一邊拉拉雜雜地說著自己的事情。
不知不覺間,那些酒壇又是都空了。
阮江月雙眼迷蒙地看著天上的星辰喃喃:“我可是阮星瀾,誰說女子不將軍?
我要是不用死該多好……我現在不做別人妻子了,從此天高海闊,能做很多事情的,可我沒幾日命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