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浩輕輕撫掌:“從這方面來看,獅王的貨幣改革方案其實沒有問題,甚至應該說是高瞻遠矚。”
牛偉邦眼眸深處透出一絲探尋的目光:“巫源的看法跟你差不多,他對我說過同樣的話。”
“不,我和他有著本質上的區別。”天浩緩緩搖頭:“贊同獅王的貨幣改革方案,并不意味著毫無保留的全盤接受。事實上,獅王的方案有一個很大的漏洞。我不知道這是他故意為之,還是針對包括我們在內其它部族的陰謀。”
牛偉邦的神情一直在變,他現在變得仔細又凝重:“什么漏洞?”
天浩從衣袋里拿出一枚銀幣:“這種貨幣本身沒有價值。正如大國師說過的那樣:不能吃,也不能穿。但貴重金屬本身就具有價值,這一點,是獅王從南方白人那里學到的。其中一個原因是它們數量稀少,所以南方白人已經承認并接納,并且以此為基礎形成了系統的貨幣框架。”
“但我們不同。連吃飯和穿衣問題都沒能解決的情況下,沒人會去考慮使用金屬貨幣。簡單來說,花出去的錢就必須買到足夠數量的貨物。以這枚硬幣為例,獅王規定它值整整一口袋面粉,可誰會相信?就算相信了又有多少人愿意用面粉換錢?因為接下這枚錢,就意味他必須尋找另一個愿意接納貨幣的人。賣掉面粉的人不需要糧食,他需要別的,鹽、酒、衣服……這就需要擁有這些東西人承認銀幣的價值,否則這枚錢只能爛在他手上,永遠花不出去。”
“你說得對,這才是問題的關鍵。”牛偉邦深以為然,連連點頭。
“其次,還是關于價值的問題。”天浩目光變得有些冷冽:“獅王憑什么說這枚銀幣值一袋面粉?誰給他擅自定價的權力?他所規定的貿易框架和貨幣交換量又是以什么為基礎?說穿了,這是一個我們從未接觸過的新游戲,獅王的確走在所有人的前面,但他制訂游戲規則的方式太過于粗暴,我們無法理解,難以認同。”
“最好的辦法,就是所有部族首領聚在一起商討,共同制訂出大家都可以接受的貨幣價值等量。這種事情永遠不可能由單獨一個部族說了算,因為各部落的情況差異很大,必須找到平衡點。否則,貨幣制度會變成掠奪財富的刀,隨便用一堆沒用的金屬就能搶走大量糧食和布料,到時候,除了一堆叮呤當啷的錢,我們什么也沒有,很多人會餓死,損失慘重。”
牛偉邦眼里放出精光。他頭一次發現天浩居然有著如此高深的見識。深入淺出的講述令他眼前一清,很多困擾自己的復雜問題都得到了解釋。
“那我們該怎么解決?”他問得有些迫不及待。
“有兩種方法。”天浩侃侃而談:“第一種:發行我們自己的貨幣,只在牛族內部流通。定價權必須得到陛下與國師的認可,由他們共同簽發許可證明,只有這樣,才能得到所有族員的承認。”
牛偉邦皺起眉頭:“這不是在走獅族的路子嗎?”
“這是我們牛族的專屬貨幣,不能與獅族的錢相互流通。”天浩解釋道:“這涉及到人均生產力的問題。打個比方,一枚基礎牛族貨幣可以購買一公斤獸肉,因為我們牛族人與獅族人的狩獵能力有差異,而且居住地周圍的獸群數量區別很大,所以這樣的購買力肯定在獅族那邊行不通。如果他們想從我們這里購買貨物,就必須把他們的錢換成我們的錢,然后再談生意。”
牛偉邦聽得兩眼發直,發出極其痛苦的呻吟:“……這……這實在太復雜了。”
他聽得一知半解。之前還聽得懂,后來腦子里根本就是一團漿糊。
天浩注視著他,笑道:“大王,還有第二種辦法。”
“算了,我不聽了。”牛偉邦抬起手制止,態度很堅決:“我就不該跟你談論這個話題。怪不得國師說你比本王聰明……算了,還是說說修路的事兒吧!”
在磐石寨與雷角城之間修一條路————這是天浩此前提過的條件,算是對這次出戰的功績獎勵。
“我會派人準備筑路所需的各種材料,只要大王您同意,明年春天派人跟著觀摩學習一段時間,為期一個月,等到他們回去,雷角城方面的工程也就可以開始進行了。”
牛偉邦并不反對修路。只是他不明白:“筑路,真有這么復雜?”
天浩笑了:“我們要修一條全新的大路,很堅硬,寬敞的那種。如果建成,磐石寨與雷角城之間往返時間至少能縮短一半,甚至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