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獠牙城內分為兩派:王后派與王妃派。
王后派實力很強,珊華多年來一直拉攏各方人脈,尤其是各分部族長。兒子沙齒是其中最可信賴,實力最強的代表人物。狂牙部有六萬多人,全面總動員情況下可出兵四萬,如果集合平時與王后關系不錯的各部族長,就能組成一支龐大的軍隊,占有壓倒性的全面優勢。
王妃派的根基在于獠牙城本身。這里是個不折不扣的貴族圈子。王城的人口不多,只有三萬,卻駐扎著多達兩千名豕族禁衛,更有著身份無比尊貴,在王位繼承人問題上起決定性作用的大國師巫鬃。
珊華的計劃簡單又直接:長子沙齒現在就出兵,同時向其它分部傳遞消息,要求合兵圍困獠牙城。反正丈夫老了,奄奄一息半死不活,連話都說不清楚。自己手下還有百余人的親信,只要抓住時機,封住宮門,不讓外人與丈夫接觸,就能全面掌控大局。
到時候,一定要狠狠折磨王妃那個賤人,將她千刀萬剮。
“阿娘您的法子行不通。”沙齒活動了一下歪斜的嘴唇,陷入深深的思考:“這樣太急,會引起其他人的反對。”
老邁的王后對此嗤之以鼻:“別人怎么想跟我有什么關系?我算是看開了,只要有軍隊,無論說什么別人都得服從。如果他們敢跟我對著干,那就統統殺了,一個不留。”
“問題是阿爹還活著。”沙齒耐心地勸道:“還有大國師,她一直沒有表態具體站在哪一邊。”
難以覺察的猶豫從珊華王后臉上一掠而過,被毫不掩飾的狠辣兇色取代:“那就連她一塊兒殺了。區區一個國師,她死了更好,直接換上我們的人。”
“這絕對不行!”沙齒滿臉嚴肅,他認真提出警告:“阿娘,這種話咱們母子關起門來說說也就算了,如果被別人聽見,麻煩就大了。”
“那你說怎么辦?”王后有些心煩意亂,她皺眉注視著餐桌對面的沙齒,冷笑著發出譏諷:“別忘了,你下面還有四個弟弟。尤其是最小的那個,最受你父親寵愛。再拖下去,王冠和王座都得歸他,說不定連你的狂牙部也要收回來。到時候,你連哭的地方都沒有。”
強壯的沙齒畏懼地看了一眼母親,顯得很茫然。
他猶豫了很久,還是緩慢地搖搖頭,情緒很是低落:“……阿娘,我下不了手。阿爹……他畢竟是我的父親啊!”
沙齒很清楚母親的想法。
出兵很簡單,一道命令就行。以狂牙部的實力,完全可以派出兩萬人的大軍。可是這樣做就徹底站在父親的對立面,說不好聽的,這是大逆不道。
北方蠻族雖然性情粗野,卻也懂得“孝順”兩個字。寒冬季節、春荒、青黃不接、饑荒的時候被迫殺死族中老幼實屬不得已而為之。正常情況下,誰又忍心這樣做?
母親與父親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不是簡單一、兩句話說得清楚。孰是孰非,說開了,他們各執一詞。身為長子,沙齒勸說了很多次,卻無效。父親卻不領情,每次母親鬧起來,他都會鐵青著臉命令自己返回封地,不許多管,更不準多問。
如果真的按照母親的意思行事,一旦她全面掌控獠牙城,局面就會變得很糟糕。
沙齒很清楚,母親會毫不猶豫殺死父親。
她一直是個控制欲極強的女人。
珊華用兇狠的目光死死盯住兒子,被肥肉和皺紋擠壓的眼睛既緊張又憤怒。
“你真的想坐以待斃嗎?”她從喉嚨深處發出“呼呼”的咆哮:“你父親迷上了那個該死的女人,那是個妖精,不要臉的賤貨。她一心想讓她的兒子繼承王位,到了那個時候,你以為你還有機會嗎?”
沙齒覺得自己站在岔路口,無論前進還是后退都是萬丈深淵。
“……求求您,不要……逼我。”五大三粗的漢子畏畏縮縮,就像一只面對主人棍棒的貓。
冰涼的感覺沿著珊華王后皮膚滲透進入體內,筆直抵達心臟。
她老邁的臉上露出一絲孤寂苦笑。
從小到大,長子都很聽話,讓他往東絕對不會向西。正因為如此,珊華不惜與丈夫鬧翻,賄賂族中多位高階管事,聯合逼宮,好不容易迫使丈夫將長子分封為狂牙之王。
這其實是一招好棋,有封地才有軍隊,關鍵時候才能成為自己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