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短板是產量。均質鋼對制造工藝要求非常嚴苛,盡管集中了磐石城所有技藝高超的鐵匠,仍只能在這次開戰前湊足八千套全身甲(牛族專用六千套,豕人專用兩千套)。考慮到與汨水城之間親密的合作關系,同時也要兼顧雷角之王的想法,天浩將這些盔甲分成三份,三支大軍各取其一。
磐石城八萬,雷角城十萬,汨水城差不多也是八萬。如此龐大的軍隊,區區幾千套盔甲當然不夠分。但冷兵器時代的戰爭有其特點,沖殺在第一排的戰士必須擁有最好的裝備。雖然三座城市軍隊各自攻打的目標不同,卻都是襲擊,幾乎不可能遭遇開闊地帶的對陣,如此一來,可以確保一線士兵的裝備數量,只要首次沖鋒不敗,保持壓倒性的攻擊優勢,戰斗結果基本沒有什么懸念,傷亡率也很低。
烤熱的面餅微微有些變軟,天狂對站在側面的侍衛做了個手勢,后者會意地走上前來,從鍋里盛了一碗湯給他。天狂掰下一塊餅浸在湯里,看著干燥的食物吸飽了湯汁,這才用短粗的手指撈起,直接塞進嘴里,大口吸呵著燙嘴的熱氣。
“老三,你弄的那個極其真厲害。”天狂舔了舔大拇指,順手沖著坐在對面的天浩將手指高高翹起:“如果沒有那玩意兒,我們也沒有這么多的新鎧甲。”
河水流動產生的能量源源不斷,除了帶動磨坊,同時還連接著新設的鍛造廠。機械往復運動的原理很簡單,至少在天浩看來沒有任何技術難度。一套完整的均質鋼全身甲大部分工作交給鍛造廠完成。尤其是胸部、雙臂、雙腿、前下腹與后臀等部位的護甲均可沖壓成型。流水線工作非常快捷,鎧甲關節與軟質連接部位就交給鐵匠鋪處理,效率自然成倍提升。
“照這樣打下去,我們會贏得很輕松。”天狂大口嚼著食物,黑色眼睛里放著光:“至少拿下烈牙部不成問題。”
“對了,你打算怎么收拾那些抓來的豕族人?”咽下嘴里的餅,略微停頓,他認真地問:“老三,你真要給他們吃飽?咱們的糧食可不多。再說了,等我們攻下豕族的王城,到時候幾十萬俘虜,養活他們可不容易。”
天浩和藹地拍了拍天狂的肩膀:“我是來拯救他們,當然要對他們好點兒。”
拯救?
這個詞兒鉆進耳朵,就像一只冰冷的爪子狠狠扼住天狂的脖子,引起神經驟然收縮,他被噎得一下子喘不過氣,臉膛憋得通紅,連忙抓起擺在面前地上的碗,慌慌張張灌了一大口熱湯下去,沖走卡住食道的面餅,氣息通暢,手撫著胸脯上下摸順了好幾遍,這才心有余悸地看著天浩,發出極其古怪的聲調。
“……老三,你管這種事情叫拯救?”
這明明是戰爭,是搶劫,是掠奪人口。
“當然是拯救。”天浩回應著淡淡一笑:“天底下所有事情都有其理由。人活著是為了什么?除了極少數思維極端的家伙,絕大部分都是為了過得更好。咱們接觸過的豕人很多,黑齒、曲齒、碎齒,還有干掉鯨魚的赤鼻……如果他們沒跟我們走到一塊兒,仍然呆在他們原先的村寨和城里,生活近況會像現在這樣嗎?”
天狂對此并不否認:“這倒是。他們那時候連飯都吃不飽,說不定現在已經餓死了。”
天浩笑著拿起擺在面前用作割肉的匕首,凝神注視著鋒利的刀刃:“手持刀斧,就意味著有了殺人之心。無論砍掉對手的人頭,還是挖出他的心臟,歸根結底都是一種骯臟的手段。因為有血,水可以沖刷紅色,卻無法徹底消除血腥。可如果我不殺了他們,死的就一定是我,還要拉上磐石城所有的人。”
天狂從干硬的面餅邊沿掰下拇指大小的一塊,沒有塞進嘴里,只是捏在手里緩慢滾動著,仿佛那是一個玩具。他若有所思:“類似的話你以前說過,戰爭與殺人,只是一種手段,而不是最終目的。”
天浩“啪啪啪啪”拍起手掌,發出滿意的贊嘆:“你已經想明白了。這其實不是什么深奧的秘密,只是邏輯概念的轉換。二哥,你現在有資格當一名城主,而不僅僅只是帶著軍隊沖殺的統領。”
天狂是一個容易受外界影響導致情緒變化的人。他被天浩兩三句話說的興致勃勃,滿足又興奮,可隨著腦海里最初的亢奮思維漸漸退去,他忽然感覺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兒。
“老三,你剛才說到拯救……可是那些拒絕投降的豕族人已經死了啊!”
“這就是站在不同位置看到同一件事情帶來的差異。”天浩臉上蕩漾著迷人微笑:“他們是榜樣,用他們的腦袋才給別人以警示,同時還可以拯救他們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