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天浩看見的是這樣。
阿依端著剛烤好的豬腦擺上了桌。那是把豬腦放在盤子里切碎的做法,撒上辣椒和芫荽,把一種帶酸味的螞蟻搗爛用作調味,盤子上加蓋,架在旺火上烤熟。為了符合天浩城主的尊貴身份,阿依又特別在這道菜里加了一大勺煉化的油脂。
這道“包燒腦花”曾是天浩在文明時代最喜歡的食物。最正宗的做法是用樹葉代替盤子。很遺憾,現在是冬末初春,樹梢上雖能見到青嫩的綠色,卻只是很小的芽。
幾杯酒下肚,天浩也變得放浪形骸。他環顧四周,看見阿依站在遠處,似乎這時候才想起“女人不能上桌吃飯”這條規矩。于是笑了笑,招手喚過阿依,不等她反應過來,直接拉到懷里,用力將她按在自己腿上。
“一起吃點兒,喝一杯。”他說得很認真,面帶微笑,把筷子遞了過去。
野蠻人體質特殊,蘋果酒度數很低,偶爾一杯,對孕婦不會有什么影響。
亂哄哄的周圍頓時變得安靜下來。包括老祭司在內,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盯著天浩。
曲齒用力咽下嘴里的食物,很不合適宜地嚷嚷:“大人,女人不能跟男人一起上桌吃飯,您這樣做就亂了規矩。”
阿依的身體明顯顫了一下,她下意識的想要站起來,卻被天浩用強壯有力的胳膊牢牢環住腰,無法動彈。
“簡直是放屁,這是那個混蛋定的規矩?”天浩似乎喝多了,他抬手指著坐在對面的曲齒,高聲罵道:“你1嗎是不是女人?要沒女人你是怎么來的?還有你奶奶,你曾祖母……要是沒有這些人,你爺爺和你父親又是怎么來的?臭小子,居然說出這種話,我看你簡直就是數典忘祖!”
曲齒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他明顯是畏懼天浩的權勢,卻不愿意在這個問題上認輸,悻悻然地嘟囔著:“我們男人力氣大,能干重活兒。下海捕魚,挖礦采石頭,蓋房子修路,鍛造兵器,還有打仗……哪一樣不是我們男人沖在前面?女人本來就只能呆在家里做飯帶孩子,不讓她們上桌吃飯很正常啊!”
天浩再次發出嗤之以鼻的冷笑:“沒有女人織網,你用什么捕魚?沒有女人編藤筐,你挖的石頭怎么運回來?沒有女人用泥炭做蜂窩煤,你用你的屁股噴火去煉鋼?說起打仗,你平時吃的干糧,裝水用的皮袋,野外睡覺蓋的毯子,包括抓到俘虜捆人用的繩子,哪一樣不是女人做的?”
“沒女人你能行嗎?”
“沒女人你這輩子就完了。你還別不服氣,有本事你自己不要女人,自己生個孩子給我看看。”
前面那些話說得很嚴厲,絲毫沒給曲齒面子。后面這些就純屬調侃,玩笑成分更多,引得眾人哄堂大笑。
阿依感覺身體里明顯多了一些以前從未有過的東西,腰挺得更直了,胸脯也抬得很高,仰起頭,并不卑微。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有了與這些男人平起平坐的資格。
不光是她,站在旁邊的幾個侍女神情也有了變化。她們昂首挺胸,眼睛里釋放出比平時更加強烈的自信。
“別的地方我管不著,但在磐石城,在我的領地,以后再沒有“女人吃飯不準上桌”這種說法。要是有誰不同意,就趁早從城里滾出去!”
天浩目光沉凝,散發出令人不容置疑的威嚴。
碎齒和赤鼻等人圍著曲齒哄笑,他們知道城主只是嘴上說說,不會真正對曲齒降下責罰。本來就是非正式場合,沒人在意這些。
曲齒悶著頭慢慢喝著酒,只有在旁人看不到的位置,他才會嘴唇微微上揚,露出一絲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淺笑。
他是死心塌地要跟著天浩走到世界盡頭的效忠者,哪怕是再匪夷所思的命令,曲齒也不會拒絕,只會毫無保留的執行。
只是一場事先約好的雙簧,當眾表演。既然是話劇,肯定有正角和反角。重要的是,表演時間不能太長,簡單幾句爭論,由尊貴的城主對女人問題一錘定音,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