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對鹿族的戰爭,你們得到了超過正常回報好幾倍的戰利品。這是我故意讓給你們的。原因很簡單,一是為了報答你們在大朝會上對我的支持,二是為了維持彼此之間友好合作的關系。我是一個懂得知恩圖報的人,相信你們對此有著深刻體會。但不管怎么樣,從交換、付出、退讓這三種截然不同的利益給予方式來看,我一直固守立場,從不放棄原則。”
“也許是我之前的態度讓你們產生了錯覺,也可能是我在你們看來只是一個后輩,所以你們覺得可以用“攝政王”這個虛名從我手里套取好處。整整一百萬人……你們還真敢開這個口。”
長達兩分鐘的沉默,宗域和元猛一直在互相觀望,通過彼此的眼睛探詢,無聲交流。
良久,宗域干笑著說:“阿浩,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咱們之間沒必要這樣,大家都是朋友,有話好好說。”
天浩冷漠的神情表明他并不打算給這個面子:“你是不是覺得正因為我這個人太好說話,所以你才把我當做傻瓜,把我推到臺前當攝政王,成為所有人的仇恨目標,你自己卻帶著五十萬黑牛部的人夯實基礎,在未來的某個時候,約著其它部落一起,對我反攻倒算?”
宗域神情一滯,下意識張口否認:“不,我從未這樣想過。”
天浩把茶杯擺回原位,不置可否輕聲發出嘆息:“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后沒有。其實我們都很清楚————從來就沒有牢不可破的聯盟,背叛的理由只在于利益是否豐厚。如果牛艷芳的動作比我更快,開出比這更高的價碼,你們就會毫不猶豫站在她那邊。”
宗域感覺后背上升起一股冰寒,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勉強擠出一絲笑:“阿浩,你想多了。這種事情永遠不可能發生。”
天浩將身體后仰,靠在椅背上,他眼睛里閃現出具有威懾力的光,發出不屑的冷笑:“我還是換種說法吧!滿足你們的要求,想要黑牛部的一百萬人就拿去,我甚至可以給你們一年的配給糧。但我們之間的合作就此結束,礦石和泥炭你們自己留著,愛怎么用就怎么用,雷牛部與你們不再有任何生意往來。”
這些話仿佛鋒利的刀子,狠狠戳中了元猛和宗域的心臟,刺激著神經發出劇痛,讓他們在驚恐中看到可怕的未來。
狂牛、野牛兩部與雷牛部之間的商業往來,是從天浩在黑角城晉升城主之位開始。兩族途徑不同,狂牛部的主持者是元猛,野牛部是汨水城主宗具,但就結果來看實際區別不大,都是以礦石和泥炭為主,換取產自磐石領的各種商品。
美味的食物能刺激人心,穩固統治。依靠來自磐石領的大量商品,元猛和宗域對族群統治的掌控逐漸加強,尤其是每次交易過程中得到的糧食,補足了狂牛部和野牛部在農作物產量方面的缺口。幾年下來,族群內部已經變得較為富裕,人口自然增長達到前所有的最高點。
元猛和宗域一直對這種交易抱有戒備心理。畢竟礦石和泥炭的數量雖多,商業價值卻遠不如磐石領的各種商品。只是時間久了,隨著城市之間道路不斷修建且拓寬,與雷牛部來往密切,天浩在各種場合不止一次保證交易延續,他們也就逐漸放松警惕,認為這是一樁合則兩利的好買賣。
直到現在,天浩把平平無奇的“交易”當做武器擺在面前,元猛和宗域才駭然發現,一旦斷絕往來,對己方族群造成的傷害將遠大于五十萬人。早已習慣了以采掘礦石和泥炭交換糧食,讓家人吃飽,不時可以換換口味吃到新鮮海魚和肉干的民眾百姓,很難……甚至根本不可能接受重新回到過去饑餓狀態的窮困生活。
他們不會理解這是族群統治者之間的博弈,只知道碗里沒飯吃。
碼的,千百年他們都是這樣過來的,偏偏嘗過好日子就無法折頭。他們會用最惡毒的字句咒罵統治者,甚至發動叛亂,以下犯上。
無論元猛還是宗域,誰都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怒意爬上宗域的臉,他發出令人恐懼的低吼:“阿浩,你想要開戰嗎?”
天浩抬起頭,用寧定目光注視著他,嘴角弧度逐漸向上彎曲,變成一個不加掩飾的嘲笑。
“你覺得我會怕你?”他用冰冷到極點的聲音指出一個事實:“如果不是看在宗具和宗光的份上,你早就已經死了。”
不等宗域說話,天浩繼續發出冷笑:“如果你對雷牛部的情況不太熟悉,可以問問宗具。時間、地點由你選擇,想怎么打都行,我奉陪到底。”
宗域很想說點口氣強硬的話,可思來想去他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雷牛部的軍隊實力強橫,火槍對冷兵器占據了壓倒性優勢。無論從哪方面看,自己都沒有勝算。
元猛趕緊站出來打圓場:“兩位,你們這是干什么?阿域,你老糊涂了,阿浩是我們的朋友,不是敵人。還有你,阿浩,就算阿域說了不該說的話,你也該體諒一下,他老了,腦子不太清楚,你得多包涵。”
在各種問題和利益糾葛面前,元猛比宗域看得更清楚。
天浩從椅子上站起,拱手對著宗域行了一禮,淡淡地說:“我只是把話挑明。我沒別的意思,做事情要公開公正,朋友之間也是這樣。既然元猛大哥這么說了,那我就退一步,你們每人可以從黑牛部分走十五萬平民,加起來就是三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