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歷山大這番不僅沒有絲毫安撫之意,反而愈發激進的回答,顯然讓法扎帕夏更加沮喪和憤怒。
他覺得這個年輕人簡直是瘋了,完全不顧及王國的安危,也不顧及自已的性命。
“小子,你是開始老糊涂了嗎?”
他一邊壓低聲音咒罵著,一邊伸出戴著厚重金戒指的粗手指,直直地指向亞歷山大的鼻子。指尖因為情緒激動而不斷晃動,金戒指在燈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你有沒有想過這么做的后果?如果托勒密陛下震怒,決定禁止那些獨立的帕夏進入首都,永遠不讓他們參與王室的祭祀儀式——要知道,祭祀儀式關系著貴族的榮譽和地位,斷絕他們的參與權,就是斷絕他們的體面!”
“這還不夠,陛下還可能收回他們在首都的府邸,凍結他們的財產,斷絕他們與中央的所有聯系,讓他們徹底變成孤立無援的地方勢力,怎么辦?”
“或者更糟的是。”
法扎帶著幾分歇斯底里的警告,眼神里滿是恐懼——那是對王室權威的敬畏,也是對禁忌之力的忌憚:
“如果陛下被徹底激怒,下令讓大神殿的祭司們動用禁忌之力,詛咒那些叛逆者的土地,讓他們的領地顆粒無收、瘟疫橫行、災禍不斷,讓百姓流離失所,到時候那些帕夏一定會反過來怨恨我們,你又該如何應對?”
“你想過嗎?”
法扎帕夏的情緒依舊激動,他向前傾身,雙手撐在桌面上,身體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
“你想過那些依附于大貴族的下層貴族,一旦失去了中央的種植物供應,會陷入何等絕境嗎?他們沒有足夠的種子播種,沒有足夠的糧食儲備,到了秋收的時候,只能眼睜睜看著田地荒蕪,最后要么餓死,要么只能鋌而走險,發動叛亂!”
“你想過那些土地上的百姓,在災禍與饑餓中會作何反應嗎?他們會拋棄貴族,四處逃難,甚至可能加入阿蒙赫拉夫特的軍隊,反過來攻打我們的城池!”
他的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眼神里滿是失望:
“你當然沒有!因為你從小就生活在錦衣玉食的宮殿里,有享用不盡的美食和珠寶,活在另一個與底層民眾隔絕的世界里,根本不知道饑餓是什么滋味,不知道流離失所是什么感受!”
“現在,別再繼續胡鬧下去了,收起你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亞歷山大沉默地聽著這番斷然的斥責,只是輕輕抿了抿嘴唇,將即將出口的反駁咽了回去。
他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縮,指尖陷入掌心,卻絲毫沒有屈服的跡象。內心的決心如同磐石般堅定,法扎帕夏的這些理由,遠遠不足以讓他改變主意。
大概是察覺到了亞歷山大眼底那股不容動搖的執拗,老人緊繃的肩膀忽然微微松弛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突然改變了語調,將聲音放低,褪去了之前的憤怒與尖銳,變得更加平和,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順。
“小子,你聽著。”法扎帕夏的目光柔和了些許,像是在對晚輩耐心勸說,“我知道你向來對我們的信仰不太看重,覺得那些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但無論你怎么想,托勒密陛下都是神圣血統的繼承者,是由‘天父’親自挑選的統治者。”
他頓了頓,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的妥協:“他或許確實有缺點,有時固執已見,聽不進勸諫,但上天選擇他統治這片土地,一定有它的道理……就算我們現在無法理解其中的深意,也該對這份神圣的身份保持敬畏。所以,至少對陛下表示一點應有的尊重吧。”
“……”亞歷山大聞言,不禁微微一怔,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這種突如其來的宗教布道,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在他的印象里,法扎帕夏一直是個務實的無神論者,向來只把宗教當作控制民眾、鞏固統治的便捷工具,從未見他如此虔誠地談論過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