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起霧氣了,朦朦朧朧仿佛不見人。兩個人都有些迷離,看對方都不清楚,各有各的心事,盡在不言中。
天牢燈光昏暗,牢舍中雜草鋪坑,坑上躺著一個瘦削漢子正是丘方絕,他已無昔日風彩,可是雙眼瞳孔閃著攝人的氣勢,給人一種壓迫感。
牢門吱呀打開,邁步進來一人。丘方絕懶得看,擁了擁草自顧翻身睡去。那人干笑一聲,說道:“丘幫主,你別裝睡了。聽本王一言,說出名冊所在,向今上納頭名狀,這殺頭之罪便可消彌于無形,否則明日便是你死期。皇帝下旨明日京都菜市街口行刑。丘幫主現在迷途知返,尚不晚矣,可要三思后行。人間一趟,實非容易,何苦為了區區虛名而死呢?實在不值的,所以三思三思!”
丘方絕坐起身來,凜然道:“王爺你不要枉費口舌了,在下又不是三歲小孩,豈不明白其中利害關系,只是在下死意已決,不必再勸了。”來人正是和碩親王舒爾哈齊,他本意勸這丘方絕回心轉意,莫再執迷不悟,可是現在聽他口氣已是死意已決,別人的話已不起作用了,只有長嘆一聲道:“唉,從此世間少一英雄!”一幅英雄相惜的樣子,也許他內心是婉惜,可是他們不是同路人,一個是誓要反清復明的江湖好漢;一個是維護君子,誓殺反逆之賊的王爺,他們怎么也不可以相容,只因身份有別,立場不同,只有你死我活,別無他法,如果他們不是各為其主,幸許可以把酒言歡,成為好朋友,可是現在怎么也不可以,只有一個死,注定是那個江湖英雄,因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想想一個江湖幫派怎么和整個朝廷為敵,也許一路風霜,也許一路??,盡管是非成敗難定論,可是他還要試一試,因為他內心深處依舊眷巒前明——雖然滿洲族人入主中原已二百年,可是心向故國前明的漢族百姓依舊心心念念,不忘故國。雖然是鏡花水月,可是心里放下的執念誰人可以去抺煞?
舒爾哈齊負手于后,走出天牢,仰首看天,只見北斗七星暗無光芒,紫微星座隱在其在,不為人注目,嘆道:“漢人之中偏偏有這些人不知悔改,枉想恢復大明,可不是癡心枉想,不切實際,讓人可發一笑。”忽地一個輕脆的女孑聲音傳來道:“阿瑪,怎樣可笑的事說來聽聽?”舒爾哈齊回頭見是女兒清心格格,便笑道:“你一個女孩家怎么來這天牢?這是你該來的地方么?”清心格格道:“阿瑪,我聽皇帝哥哥說明日要斬趙姑娘她們一干人么?”舒爾哈齊道:“是的,皇帝已下旨了,誰也無法更改。你可惜趙姑娘她們?”清心格格甚覺于心不仁,便道:“阿瑪可不可以向皇帝求情,讓他枉開一面,放過趙姑娘她們不可以么?”
舒爾哈齊道:“圣意難違!清心你也知道皇帝的脾氣,任誰也說不動,看來趙姑娘她們只有認命,我也沒法!”清心格格神情黯然,說道:“難道趙姑娘她們只有死么?”想起趙碧兒如花似玉的年歲,便要逝去,總覺心下難忍。舒爾哈齊走來,手撫清心格格頭頂,嘆道:“清心,世間有些事不是我們所能改變,皇帝也有他的苦衷。你想過沒有,如果不殺這干逆賊,那么天下豈不大亂,人人懷有異心,與朝廷為敵,不是很危險么?皇帝也是情非得已,你還是不要去乾清宮,為趙姑娘求情,只會激起皇帝反感,那樣他會更加震怒,趙姑娘她們只會更慘。清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