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中只見多隆阿意氣風發招待眾人,尤以嘉慶皇帝為尊。他旁邊是多鐸王爺,還有便是終南劍派掌門人白一平,只見他氣色稍差,可見自與袁承天交手后內力恢復遲緩,武功也未恢復到以前的狀態。袁承天見狀,便刻意轉頭找個不為人注意角落坐下,鄭蕭蕭心下奇怪,但也不好意思多問,也隨他坐在那。
新郎海查布喜氣洋洋,更加意氣風發,仿佛自己將來可以君臨天下,旁人全不放在眼中,傲氣十足;而清心格格挽髻成單,頭上是紅蓋頭,腳下是花鞋,花鞋下是木屐,因為滿州人不似中土漢人纏腳,所以女子走起落來搖曳風姿,動人心魄。自滿州人入關,得有天下,男子剔發易服,而女子未有更變,所以漢人女子服飾妝容得以保存。孔子日:微管仲,吾其披發左衽矣!在古代中原漢人與蠻夷不但風俗不同,更兼穿衣更是不同,漢人衣著實行右衽,既左衣襟壓住右衣襟,而北方游弋蠻夷正好相反。是以自崇禎皇帝身死國滅,天下有志漢人篤定“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信念而奮起抗擊敵人,其實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并非顧炎武先生所說,乃梁任公梁啟超所言,話在《痛定罪言》云:斯乃真顧亭林所云: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也!其實顧炎武從未說過此話,只在《日知錄正始》中說過類似的話: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而矣的話。更兼這位顧炎武君學通天人,是為明末清初一代大儒,文壇之領袖,在他的認知里認為:有亡國,有亡天下。亡國與亡天下奚辨。日:易姓改號,謂之亡國;仁義充塞,而至于率獸食人,人將相食,謂之亡天下。明亡清興之際,世人遭遇世所罕有,最為慘烈,人人相食,皆為常態,清人屈大均做《菜人哀》,便為實證,歷朝歷代此際最為慘烈,莫過如是!
海查布攜清心格格敬過禮賓,便讓清心格格回新房。他留下來招待眾人。嘉慶皇帝意氣風發,一時興奮有些忘形,大呼拿酒來。他全然忘了自己是皇帝身份。余眾只有放下手中筷箸,皇帝不動筷,任誰也不敢僭越行事。嘉慶皇帝少年心性,胸有豪氣,當初在杭州西湖邊望春樓與復明社幫主丘方絕痛飲三百杯,一絕雌雄。他行事向來一己為之,不為己甚,在他眼中眾生平等,沒有什么皇室貴賤之分,只可惜在旁人眼中可不這樣看。
嘉慶皇帝飲到酣處,撫桌長吟道:“看楚天長河,蒼茫人間。英雄有淚,何人揾去。笑我平生,一無是處。心醉三千杯,江山如畫里,誰人伴我游,行到天涯處,問蒼茫大地誰是英雄?”這時多鐸王爺走來笑道:“蒼茫大地,英雄非今上莫屬!”嘉慶皇帝斜睨他一眼,不以為是,言道:“朕自承大位以來,觀人多矣,稱得上大英雄大豪杰非他莫屬!”眾人納罕,不知皇帝所云這位大英雄是誰?是以面面相視,不知所云?其實和碩親王舒爾恰齊已猜皇帝所說的大英雄不外乎袁承天,余人不堪擁有!嘉慶皇帝不說這位大英雄是誰,誰也不敢去問,只有舒爾哈齊捻須微笑,心想:我與皇上英雄所見略同。要是這廳中王公貴族得知皇帝口中的大英雄是個少年人,那么不人人瞠目結舌才怪。
廳中眾人已籌觥籌交錯,言談宴宴,耳酣酒熱之際,只見一位中年人其貌不揚,走入廳中,似是王府中的戈什哈,只是素服而入,不帶腰刀,因為今日是清心格格大婚之日,府中警戒森嚴,只因有皇上本人親臨,是以安全不可出意外,否則誰也擔當不起。只見這人目光怪異,自入大廳以來,便目不轉睛看著嘉慶皇帝一舉一動,旁人只因酒入肚中便眼神迷離,精神便有所疏怠;可是袁承天卻看出此人行為有異,面目張皇,決非善類,是以放下酒杯,側身來到他身周。鄭蕭蕭見袁承天如此行動,也不加阻攔,因為她知道這位袁大哥這樣做必有原因,不會無緣無故如此,所以并不出聲,只看袁大哥下一步如何行動。
嘉慶皇帝不知為何,心中一動,忽想起清心格格對他提及她那次出逃王府便是為了躲避和碩親王逼婚,說起在伊犁城外大雪山上的事情,讓他心為之動。想那大雪連天,雪大如席的情況,讓人甚為向往,好想與那袁承天一起在大雪天殺敵,那種曠古罕有豪邁氣慨也許只有那次,而今自己做為皇帝只有想想而已,要自己出走江湖,非但自己做不到,既使可以便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決然不會答應!清心格格與袁承天二人的豪邁風姿,自己雖為皇帝,卻是自愧不如,一直難見外面的江湖天地!如果有機會他也好想與那袁少俠把臂而行,飲酒江湖,在大雪如席的天地間生死以之,何等英雄,何等豪杰!只是這也只有空想,因為從清心格格不經意的話中可以聽出弦外之音——這袁承天非是等閑之輩,志在乾坤,心大宇宙,似乎與反清復明人物為一路,似乎不可收為已用,甚為憾事!也許這才是世間真正的大英雄,為了自己已有的信念永不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