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天道:“有時我也知道自己不通時務,仿佛傻子一般,小時候別人看我如怪物——身上破衣爛衫,盡招人厭,他們欺負一個小乞丐不需要付出代價,因為我身后沒有爹爹和娘親的衛護,人性的丑惡展現無余,有時我也恨這世界,為何有人富貴有人窮,上天你何其不仁,讓好人無家可歸,犯奸作科,殺人放火之人得享富貴,家大業大?有時我見廟中觀中的神仙,心中便想假若世間有神明,卻為何不懲惡揚善?我從來未見行惡之人得到上天懲罰,你說是不是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尸骸?”
清心格格見他又自悲天憫人,便道:“袁大哥,天下之大,悲苦中的人盡多,你管得過來?”袁承天道:“我也知道非其所能,所以便想天下如果君王正直無私,愛民如子,便是天下福祉,可是有時偏偏事與愿違,總是不如人意?”清心格格道:“不是的,而今我皇帝哥哥勵精圖治,有大作為!他不比以前的皇帝好么?你們為什么不可以放下心中所累?”袁承天道:“也許是我不識時務,可是……”他再也說不下去。清心格格捻動衣角,目光之中似乎有淚,亦不知她的眼淚為誰落?她的傷心內誰痛。袁承天走來,撫動她的長發,喃喃道:“世間悲苦如我,又有幾人?其實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是快樂的,每個人都在困苦憂患中,都是無法擺脫束縛,渡過苦海是樂土?”袁承天又道:“我也許離群索居,在空山深林,不再過問世事,但愿青山藏我身,不問世上榮與辱!”一個聲音說道:“但愿青山藏我身,不問世上榮與辱!試問袁兄弟你能做到么?”只見嘉慶皇帝轉身而出,笑看清心格格依偎在袁承天的肩臂上,而袁承天的本意撫摸她的長發,嘉慶皇帝的出現令他戛然而止,手停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嘉慶皇帝見到袁承天此形此景,心中但覺好笑,但又笑不出來,以免氣氛更加尷尬,所以忍住不笑。清心格格怎么也未料到這位皇帝哥哥神出鬼沒,現在又現身在此,徒令兩個尷尬不已,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嘉慶皇帝轉身而去,一會兒又轉身而來。此時兩人又恢復如初,神情自然。嘉慶皇帝看著袁承天和清心格格,一個是玉樹臨風,岳峙淵嵉;一個清新脫俗,出水芙蓉,仿佛神仙中人,可說兩個人是木石前盟,金玉良緣。也許她有一生的眼淚為他流不盡,他亦如那大荒山中遺下那顆補天石,一生衛護在那株與世同在的仙草旁,為它遮風擋雨,無懼嚴寒,一生的癡念未必化解,只有訴不完的衷腸,唱不完的今世的悲歌,踏不盡的人間路,殺不完惡人頭……
清心格格走開來到嘉慶皇帝面前,只是低頭捻動衣角,仿佛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嘉慶心想你何錯之有,也許錯的是朕,當初不敢一意孤行,令你下嫁海查布,想那海查布雖是將年多隆阿的孩兒,怎奈一無所能,怎堪與袁兄弟相提并論?可是而今大錯已鑄成,已然無法更改,只有委屈了清心,她的一生究竟錯付了于人,誰教滿漢不通婚,這是先祖的祖訓!自己雖貴為皇帝,也不可以隨意任性更改,否則豈不成了愛新覺羅氏之忤逆之人,所以忍痛割愛,將清兒下嫁于那海查布,這也是無法可想,也許是天意如此,誰人可以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