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頭也知道自己不太招人待見,培養了幾個徒子徒孫,就極少來天牢應差。只有有大活的時候,才會露面。
陳觀樓有幸見過一回老張頭刑訊犯人,那手段……從那以后,若非必要,他堅決不踏進刑房一步。實在是太考驗人的神經,正常人進去后都會被逼成瘋子。難以想象,老張頭干這一行干了幾十年。
盧大頭偷偷問道,“你想檢查李大宏的尸體?你懷疑他是……”
“你不覺著他死得很突然嗎?再說了,他家有個貌美如花的老婆,怎么舍得半夜三更不回家還在外面浪蕩。”
“啥玩意?李大宏的老婆又老又丑,你是不是搞錯了。”
“你說的是過去的那個,早死了。我說的是現在這個新娶的,你見了就知道,李大宏真是艷福不淺。對了,你聽過柳名輝這個名字嗎?”
盧大頭還驚詫于李大宏的新媳婦,隨意的搖搖頭,“沒聽說過。李大宏真娶了個新媳婦,我怎么沒聽說過。”
“別說是你。甲字號大牢好多人都不知道這事。他藏得可嚴實了。他前頭老婆過世,你真不記得。”
盧大頭再次搖頭,“我上哪知道啊。根本就沒人提起。我經常上甲字號大牢打牌,也沒人跟我說啊。李大宏那么貪財的人,前頭老婆死了,他竟然不聲張,不趁機收一筆禮金?”
很反常!
過去的事情暫且不管。
由盧大頭出面,請出了老張頭。
盧大頭這人爛賭,臭毛病一堆。但他的人面是真的廣。
陳觀樓沒有信心請出老張頭。盧大頭提著兩斤豬肉一壺酒上門,就把人給請了出來。
三人一碰面,老張頭感慨了一句,“人死如燈滅啊!我聽大頭說,是你懷疑李大宏的死不太正常。”
陳觀樓也沒避諱,“李大宏無病無災的,家里還有個漂亮老婆。我就想確認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死于醉酒落水。還請張叔幫個忙。”
老張頭盯著他,細細打量,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像什么都沒想。直言道:“你也算有心了。我聽人說,你和李大宏前兩天才鬧了矛盾,他死后,你還想著查明真相,你這人怪有意思,難怪別人說你是異類。只是,你可想過,如果當真查出李大宏的死有問題,這其中的后果,你承擔得起嗎?”
“張叔或許是誤會了。我并不想聲張什么,那是李家的人事。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可是,很多時候并非因為你不想如何,別人就會放過你。你有沒有想過,李大宏的死,有人并不希望真相被查出來。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幫李家辦完喪事,人一埋,一了百了。都是小門小戶,也沒啥根基,就算查清楚了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天牢的人避免不了死亡,總得知道自己為什么死吧。”陳觀樓如此說道。
老張頭張嘴結舌,他想批評年輕人太天真。可是看著對方清澈的目光,不帶任何欲念只想求個真相的目光,不曾被天牢大染缸污染的目光,所有勸解的話全都被吞了下去。
罷了,罷了!
這世間總要有幾個做事不問前程,只憑本心的人。
深夜的靈堂陰森森,白幡飄蕩,自帶恐怖氛圍。
柳氏在靈堂守了一天,陳觀樓上前,輕聲勸道:“嫂子趕緊去歇會,明兒還有更多人來。不養足精神,怕是撐不下去。這里有我們幾個人守著,你放心,不會有事。”
柳氏遲疑了一下,感受著身體上的疲憊,最終還是點點頭,“辛苦陳頭,辛苦諸位。若非有你們幫忙,我一個婦道人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