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去世后,許煢煢一直以為,總有一天,劉月和江嶺會出現在她面前,拿著四十萬哭著求她原諒。到時候,她一定要冷著臉掉頭就走,絕不接受他們的道歉。
許煢煢在心中排練了無數次,從“堅決不要理他們”慢慢變成了“或許可以聽一聽他們怎么解釋”,可三年過去了,劉月母子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沒有解釋,沒有道歉。
現在,他們就這么死了。
那張車票被許煢煢揉成一團,悄悄塞進了床縫里。
她用毯子蓋住發抖的指尖,抬頭目視朝自己走來的紀寒燈。
柔軟的頭發垂落下來,遮住了紀寒燈的額頭,這幾年他的少白頭沒那么嚴重了,黑發已經可以遮住白發,看上去健康正常了許多,當然,只是外表正常而已,無人知曉血肉之下的腐爛靈魂。
紀寒燈穿著寬寬大大的休閑睡衣,隱約還帶著十幾歲時的少年氣,站在許煢煢床前,十分自然地開口:“姐,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
“什么?”許煢煢的心思全在那張車票上,壓根沒意識到他提出的要求有多么離譜。
“我和余馥相比,你一定更在乎我,更信賴我,對嗎?”紀寒燈俯身靠近許煢煢,雙眸熠熠生輝。
許煢煢愣愣地點頭。
紀寒燈笑得明媚至極:“所以,余馥能跟你一起做的事,為什么我不可以呢,姐?”
許煢煢腦中一團糨糊,一時沒想好怎么反駁。當她平復下心情后,紀寒燈早已躺在她身旁,與她蓋上了同一塊毯子。
她側頭打量著紀寒燈的睡顏,這是他成為她弟弟的第十三年,從一開始的排斥戒備、無奈妥協,到漸生牽絆、形影不離,再到父母離世后的相依相偎、不分彼此,在漫長的歲月里,她早已把他看作生命中最重要的家人。
可現在,這個人忽然變得陌生無比。
劉月母子死于昨天凌晨,而紀寒燈昨天上午之前都待在寇木鎮。
她要如何相信這只是一個巧合?
許煢煢伸手撫上紀寒燈的臉,冰涼的指尖仍在發著抖,她多想同往常一樣,擰著眉厲聲質問他,卻又懼怕聽到那個令她毛骨悚然的答案。
她什么都不敢問。
紀寒燈緩緩睜開眼,低聲問:“怎么了?”
許煢煢輕輕搖頭。
紀寒燈靠了過去,將她箍進懷里,嗓音有些沉:“身上怎么這么涼?很冷嗎?”
許煢煢還是搖頭。
紀寒燈貼緊許煢煢,掌心輕柔地撫過她的肩膀、后背、腰間,將自己身上的熱源傳遞給她,修長的雙臂箍住她,彼此之間緊密得沒有一絲縫隙。
靜謐的老屋里,只有兩人低低的呼吸聲。
每呼吸一下,許煢煢起伏的胸脯都會與紀寒燈貼得更緊,薄薄的衣物起不到任何隔離作用,仿佛連他心臟的震顫都能清晰感受到。
“姐。”
紀寒燈溫熱的唇近在咫尺,沙啞的聲音里似乎帶著濃烈的渴求。
他在試圖向她渴求什么。
最近許煢煢長了點肉,身上每一處都是軟的。紀寒燈融化在這片柔軟里,喉嚨干澀無比。
呼吸漸漸化為難耐的低喘。
見許煢煢沒有說話,紀寒燈輕捏了下她腰間的軟肉,鼻息貼向她的頸窩,啞聲重復:“姐。”
想讓她理理他,想讓她回應他。
“干什么?”
許煢煢終于出聲,等他的下一句。
空氣又安靜下來。
紀寒燈并沒有說出下一句,似乎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句應該是什么,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渴望什么,乞求什么。
最終,他合上眼,雙手環住她的腰,腦袋漸漸下移,枕在了她胸口,像個依偎在大人懷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