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足夠聽話,足夠乖順,姐姐總有一天會心軟的。縱然她平時再兇,一旦他裝裝可憐,她便會迅速拋下芥蒂,過來疼惜他,關愛他。這就是他心愛的姐姐,許煢煢。
青年屈起膝蓋,原地跪下去,像在朝拜令他魂牽夢繞的神,又像在懺悔心中無盡的罪,他趴伏在床邊,掌心隔著被子覆在她手上,貪婪地,癡迷地,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沉睡中的女人,一分鐘,一小時,一整夜,不知時間,不知疲倦。
當許煢煢一覺睡醒時,窗外早已天亮。而紀寒燈則趴在她床邊睡著了,以跪著的姿勢。
許煢煢:“……”
這瘋子該不會跪了一整夜吧?
膝蓋不想要了?
胸口登時涌上一股怒火,她抬手就要往他腦袋上打,頓了頓,最后落在他頭頂的,卻成了輕柔的撫摸。
許煢煢低聲嘆氣:“傻瓜。”
紀寒燈緩緩睜眼:“姐。”
許煢煢:“嗯?”
紀寒燈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不用浪費錢為我挑選墓地和墓碑,把我裝在一個普普通通的罐子里,放在你的床頭,時時刻刻陪著你,好嗎?”
許煢煢沉下臉:“少放屁,我比你大了六歲,要死也是我先死。我可沒你那么省事,到時候你要幫我買最貴的墓碑,選最豪華的墓園,記得把我爸媽也一起接過去。”
紀寒燈彎起眼睛笑起來,他心愛的姐姐啊,總是如此天真,若她真的死了,他怎么可能還會活著呢?
他的表情慢慢回歸平靜,接著問:“如果我辭掉省城的工作,回縣城發展,你會是什么反應?”
許煢煢冷聲道:“我會砍死你,然后自殺。”
雙雙扔進亂葬崗得了。
紀寒燈笑起來:“不愧是我姐。”
許煢煢一字一頓:“紀寒燈,你是我的搖錢樹,聚寶盆,我等著壓榨你,掏空你,靠你實現財務自由,所以,你要一直往上爬,不準回頭。”
在他人聽來刻薄又勢利的話語,到了紀寒燈耳中,卻是無比甜蜜的情話與承諾。
紀寒燈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柔聲說:“好。”
傻瓜。
真是傻瓜。許煢煢心想。
紀寒燈輕聲細語:“姐,如果你實在不想去省城,那我就一個人先去努力工作,等掙夠了在縣城買房的錢,再回來陪你過安逸的生活,好不好?”
原來他已經做好了她不去省城的準備。
許煢煢沒有說話。
“到時候,我爭取將每個月的休息日調到一起,多攢幾天回來見你,反正大學期間都是這么熬過來的,再熬一會兒也沒關系的。未來我一定會用盡全力賺錢,請盡情壓榨我吧,姐姐。”
紀寒燈彎著嘴角笑,眼底卻悄然泛起了紅。
許煢煢依舊沒說話,翻了個身背對著他,以為這樣就不會被他發現她的眼淚浸濕了枕頭。
紀寒燈盯著她微微顫動的肩膀,手指屈起,無意識地攥緊了床單,又緩緩松開,小心地撫平起皺的位置。
“那我去做早飯了。”他平靜地說。
那天,許煢煢其實已經在心中想好了答案。
她做出了決定。
但她沒有立刻告訴紀寒燈,而是準備認真醞釀一下措辭,再正式同他講。
反正紀寒燈的假期還長,不著急回省城。
像往常一樣,許煢煢總以為,他們還有很多,很多時間。
大年初一,許煢煢和紀寒燈上街溜達,挨個向鄰居拜年,就連曾經和許煢煢干過架的李嬸,在這一天見了面也會客客氣氣地互相道聲新年好,昔日恩怨似乎不復存在,一片其樂融融。
姐弟倆空著手出的門,回家時卻蹭了大包小包的瓜子,干果,云片糕。
大年初二,許煢煢和紀寒燈去了雪粒鎮初中,在操場蕩了會兒秋千,又去了已經搬空的教室,許煢煢撿起地上的半根粉筆,在黑板上寫下兩人的名字,以及大大的恭喜發財四字。
紀寒燈在他們的名字中間畫了個小愛心上去,又在許煢煢的皺眉瞪視下默默擦去。
大年初三,屋外終于飄起了雪花。
僅僅半天時間,雪粒鎮便被白茫茫一片大雪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