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發笑,因獵物主動送上門而倍感興奮,剛要動手,卻發現不遠處紀寒燈正帶著一幫大人飛奔而來。
掃興。
他們以為他要自殺,試圖拯救他,卻不知道那捆繩子其實是為他們準備的。兩個傻孩子。
不過,自殺倒是一個很好的借口。
僅在一分鐘之內,沐煦便構思出了一個完美的脫身辦法。那就是,把一切都推給沐山。
只需要隨口編一個故事就可以了。
以殺人犯兒子的身份,編造一段證人的自白。
出軌小三,家暴兒子,最終為了名聲怒殺情婦,一個中年人渣的形象躍然紙上。合情又合理。
至于沐山,作為心如死灰的絕望父親,當然會無條件配合,認罪,獨自攬下一切。
畢竟,不論發生什么事,父親都應該無條件站在兒子這一邊,協助兒子站在光明之下。
沐煦搖身變作了從小遭受虐待、勇敢揭發親爹的正義受害者,被大家稱贊,同情,憐憫。
沐煦的母親受了極大打擊,一度精神恍惚,被娘家人接走后,再也沒回過雪粒鎮。
沐煦就這么變成了獨自一人。
歷經千辛萬苦,終于獲得了自由身,再沒有任何人可以約束他,可他卻突然喪失了離開的欲望。
還有什么離開的理由呢?
外面的世界已經沒有橋花了,去到哪里都毫無意義。
老人常說,人在什么地方死去,魂就會被困在什么地方,因此,橋花的鬼魂會永遠待在雪粒鎮,陪伴他,守著他,再也不會離開他。
當心愛之人死去的那一刻,沐煦便已經決定生生世世都要留在這個地方。
為了橋花,也為了監視許煢煢和紀寒燈。他需要觀察這兩個人到底知不知道他是真兇。
人一旦造下殺孽,哪怕隱藏得再過精細,還是會在午夜夢回時突然驚醒,反復地回憶,思索,琢磨自己有沒有不小心遺漏了些什么罪證。
猜疑紀寒燈,猜疑許煢煢,甚至,猜疑沐山。
為什么他只是判了個死緩?為什么沒有立刻執行死刑?留他活在世上,誰知道年紀大了以后會不會犯糊涂?會不會突然有一天發瘋說出真相?
活人,是最不值得信任的。
只有死了,變成沉默的幽魂,才會真正可靠。
多年后,當監獄那邊終于傳來沐山病死的消息,沐煦終于長長地,松了口氣。
沐煦沖許煢煢溫柔地微笑,佯裝自己一個人忙不過來,時不時招呼她來雜貨鋪幫忙,成功與她一天天親近熟絡起來,然后,無數次在她轉身背對著他時,躍躍欲試地,想要砸爛她的后腦勺。
直到,鎮上開始冒出他和許煢煢談戀愛的傳言。
那時許煢煢剛滿十八歲,青春的年紀,美好的年紀,跟異性單獨相處會被大家臆想的年紀。
每當有人當面調侃他們,許煢煢都會躲在他身后,露出羞赧的表情,結結巴巴地否認。
這個女孩是喜歡他的。
沐煦故意摸了摸許煢煢的頭,打量著她瞬間紅透的臉,毫不費力地確定了她的心思。
不過是對她親切了點,偶爾送她兩筒掛面而已,居然就讓她喜歡上了他。輕松到令人發笑。
沐煦忽地想起了十八歲的自己,那時的他,也很輕松就愛上了橋花。
她不過是對他溫柔了點,親切了點,他便以為她會帶他遠走高飛,以為他們是相愛的。
她也會覺得他的愛很可笑嗎?
他再也聽不到她的回答了。
橋花。
艷麗的橋花。嫵媚的橋花。生機勃勃的橋花。
沐煦看著在店里幫他忙里忙外的許煢煢,心想,她哪一點配跟橋花比呢?
許煢煢可笑的心意,讓沐煦打消了對她和紀寒燈的殺意。
既然她能喜歡上他,那么說明他們姐弟并不知道他是殺人兇手。
他沒了繼續接近許煢煢的理由。
可許煢煢還是一有空就跑來雜貨鋪,一邊干活一邊纏著他聊天,抱怨工作,傾訴煩惱,嘴里絮絮叨叨個沒完,還會厚著臉皮蹭飯。
能不能滾?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