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筆朱批,朱砂墨的顏色在名冊上,分外刺眼醒目。
赫然于上的名字。
力透紙背一般。
鹽運使驚訝的愣住,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趕忙收起族譜,叩首道,“微臣明白。”
“退下吧。”男人這句話講得格外用力,讓人退下也就沒有回轉的余地了。
趁著他還沒有反悔。
趁著他還有半分容忍。
“微臣告退。”
薛父自是滿腦袋漿糊的退下了,巴蜀薛氏就這么收獲了一個陌生的三代小輩。
此人跟陛下什么關系?
莫不是摯友吧?
否則怎么會這樣做……
鹽運使也不敢深想,急急忙忙的退下了。
季長暉懵然,“陛下,您……”
裴今故眉頭皺起,沒說話。
“你們也出去。”
兩人躬身道是都退出了養心殿。
養心殿內,遍無一人。
只有龍涎香在徐徐燃燒。
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向來從容淡然的臉色終于陰沉下來。
為什么,為什么他竟會選擇替她彌補疏漏?!
那個薛侍衛跟在她身邊四年,她都吩咐他做過什么?
他們之間又都做過什么?!
不,做不了什么,有飛魚內衛在,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
寧玄禮手中捏緊了那條重新修繕好的珠串,越捏越緊,盛怒之下,略施力度,頃刻碾為齏粉。
他緩慢閉目。
他何必這樣猜測,何必被她握于掌心,帝王之心本該深不可測,他竟會為了一個女人的一舉一動而心慌意亂,兵荒馬亂。
可這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是他心甘情愿……
半晌,他沉聲道,“重九。”
魚九十九隨即從暗處現身,“卑職在!”
寧玄禮嗓間極為喑啞的擠出聲音,“朕要你們飛魚內衛去查一個人,三日內,朕要看到結果。”
“卑職領命!”
……
坤寧宮。
燭火還在燃著。
沈青拂臥于榻上,淺眠。
她能聽到身后傳來的腳步聲,沉穩,卻有一絲猶豫。
她也不睜開眼,就這么躺著。
寧玄禮睥睨著她,嬌小的身子,睡姿隨意,所以身上的寢衣只罩住她上半身,兩條細長白皙的腿夾著被子,露在外面。
他喉結緩慢一滾,目光灼熱起來。
他不在乎她是否有手段,因為他本就也是這樣的人。
他在乎的,只有她本身。
沈青拂感覺到身后陷下一塊去,依舊沒有動彈,任由男人緩慢的從她背后貼過來,寬大手掌順著她腰際滑動,將她整個人抱入懷中。
“陛下……”沈青拂悠然轉醒。
“陛下怎么過來了。”
“阿拂。”
寧玄禮喃喃喚著她的名字,額頭貼在她后腦,含糊不清的話音,“朕把所有的愛都給了你,你不可以辜負朕……”
沈青拂轉過身,回看他。
他這是怎么了。
她笑著往男人懷里鉆,“臣妾愿朝朝夕夕都伴于陛下左右,離了陛下一日,臣妾都思慕不已。陛下為何會這樣說……”
她尾音略帶點委屈。
男人卻只關注到她所說,朝朝夕夕,伴于左右,思慕不已……
他陡然眼底如同燃起星火,偏執深切的凝視著她,“朝朝夕夕。”
他發覺胸腔間那顆心熱烈的跳動著。
沈青拂眼神柔軟深情,“嗯,朝朝夕夕。”
寧玄禮的心幾乎要跳躍出來,一下將她摟住,緊到她有些窒息。
沈青拂皺眉,“陛下,弄疼臣妾了。”
他才稍微松開幾分,閉著眼睛去吻她的嘴角,“朕要阿拂陪著朕,一生一世,不止一生一世,好不好。”
越吻越用力。
越吻越像一條缺水的魚,只有她能救他,渡與他甘甜之水,渡與他生命。
“……”沈青拂擰著眉頭,幾乎不能呼吸了。
這個書里沒寫他這么能親啊。
……
三日后,養心殿。
魚九十九呈上一沓冊子,“請陛下過目。”
這都是飛魚內衛的記錄,按照陛下所說,將薛侍衛從隆和元年到隆和四年所有的蹤跡都謄寫下來,由陛下親自閱覽。
寫得很詳盡,甚至每一日的作息都有。
除卻這些沒有營養的,大約只剩下幾條信息:
隆和元年,入未央宮。
隆和元年冬末,昭宸貴妃于宮門口滑倒,摔下一支發簪,薛侍衛撿起遞給娘娘。
隆和二年秋,木蘭圍場狩獵,昭宸貴妃受困于狼群,薛侍衛帶領眾人救援。
隆和二年秋末,昭宸貴妃晉為昭宸皇貴妃,薛侍衛無異樣。
隆和二年冬,昭宸皇貴妃晉為皇后,薛侍衛無異樣。
隆和三年,皇后千秋節,薛侍衛無異樣。
隆和四年,清思宮穆修儀設下鴻門宴,薛侍衛救駕。
隆和四年春,咸福宮側殿走水,薛侍衛救火,并發現顧貴嬪巫蠱之事。
隆和四年春末,薛侍衛急病離世。
寧玄禮瀏覽著這一切,臉色逐漸由陰轉晴,如此看來,阿拂對薛驚墨其人,唯有利用而已。
呵,能被阿拂利用是他的榮幸。
管他真死假死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阿拂已經不再需要他了。
寧玄禮龍心大悅,“很好,賞。”
魚九十九跟在陛下身邊這么多年,還是不了解他,聽到賞賜趕忙謝恩,“卑職謝陛下恩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