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深深看了一眼顧正臣，這小子吹噓得厲害，但自己也沒見船動一動……</br>朱標也有些緊張起來。</br>船都入水了，還靜靜地漂在上面，一點動彈的跡象都沒有。顧先生，別只顧著說話，倒是讓船跑起來看看……</br>國子助教高達善看了看，見船毫無生氣，更為波動，站了出來：“陛下，臣彈劾定遠侯以虛假之事嘩眾取寵，稚子尚知船無風帆不鼓，船不順水則難行。定遠侯竟說船自動航行，實在是滑稽……”</br>張和暼了一眼高達善，面無表情地看向水塘。</br>國子學被格物學院壓了一頭，這些人的怨氣不是一時半會可以消除的。</br>無知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承認自己無知，甚至連驗證對方對錯的耐性都沒了。國子學要想壯大，必須剔除一批人，至少在結果尚未出來就開始否認、批評顧正臣的這些人，不能再用了。</br>附和高達善的人有七八人之多，還有兩個國子博士。</br>朱元璋微微點頭，看向顧正臣，開口道：“小子，船沒有動。”</br>顧正臣看了看船，平靜地回道：“快了。”</br>朱棣蹲水塘邊，撩起一些水滴鐵管之上，看到呲得一聲，水逐漸化成煙霧，便對顧正臣道：“差不多了。”</br>“沐晟！”</br>顧正臣喊道。</br>沐晟抓住堵住鐵管外面的布，猛地扯了下來。</br>剎那！</br>木船猛地一顫，鐵管噴出了一股凝重的水蒸汽，船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動了起來。</br>朱元璋站起身來，看著尾部不斷噴薄蒸汽的木船緩緩行進，沒有風，沒有帆，沒有人牽引，更沒有水流波動。</br>船，自己跑了起來！</br>雖然這速度很慢，可船畢竟在動。</br>朱標驚奇地看著這一幕，不明白緣由，但總感覺有什么力量在推動著這小小的木船前進！</br>隱約有種無法言說的感覺。</br>這木船有著某種力量，似乎在牽引著大明前進。或者說，這木船在這一個瞬間里，與大明的國運竟產生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br>寧國公主已經驚呆了，看著小船緩緩而動，沒有任何人去動它，它就這么自己動了起來。</br>這到底是為什么？</br>徐達、鄧愈一臉含笑，早在幾日前他們就知道了這次實驗，畢竟自家兒子或多或少參與其中。</br>這是好事。</br>至少說明顧正臣這家伙沒將自家孩子當外人，有什么學問和本事是真帶在身邊教導。</br>張和微微張著嘴，臉上難掩震驚。</br>船，當真動了。</br>雖說看著緩慢，看著似乎有些費力，可它切切實實在前進！</br>剛剛那些彈劾顧正臣的博士、助教一個個傻眼，與顧正臣打賭的大臣也有些目瞪口呆。</br>這一幕，超出了所有人的常規認知。</br>因為水塘并不大，船緩緩抵達了對面，鄧鎮拿著木桿，小心地撥轉了方向，船換了個方向繼續前進。不敢用大點力氣，這船前端有一些配重，幅度太大容易傾倒，整個船也算不上結實，為了減輕重量，不少結構都做了鏤空處理。</br>朱棣身姿挺拔，站在水塘邊一臉堅毅。</br>這就是顧正臣所說的新學問，這就是自己從未接觸過的新世界！</br>蒸汽動力嗎？</br>它存在已久，始終沒有為人所用！現在，顧正臣打算將它利用起來，并借助它的力量創造一個又一個奇跡！</br>想起顧正臣曾經提到過的場景，朱棣就忍不住熱血沸騰。</br>期待，渴望。</br>那一日早點到來！</br>沐春用木桿輕輕撥動船身，目光中滿是對眼下事的狂熱。</br>顧先生說過，一旦掌握了蒸汽的力量，那就擁有了領先寰宇三百年的資本！自己要做的事，不是一代人的事，而是事關大明國運的事！</br>沐晟咧嘴，眼神里滿是興奮：好玩，真好玩……</br>朱元璋走到了池塘邊，搶走了沐晟手中的竹棍，用竹棍擋在船頭前，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有一股力量在推動。</br>雖然不大，但這股力量是切切實實存在的，也正是這力量，才讓船自己動了起來。</br>朱元璋看向顧正臣，問道：“這是何緣故？”</br>顧正臣認真地回道：“陛下，說原因很簡單，因為向后噴薄的蒸汽為船提供了一股向前的力。簡單點說，這就是燒開水。如做羹湯時，水開了蒸汽會從孔中冒出，蓋子也會時不時頂起……”</br>朱元璋對這些并不陌生，可聽著顧正臣的解釋，依舊有些迷茫：“燒開水就能讓船動起來？”</br>顧正臣點了點頭：“差不多。”</br>朱元璋想了想，問：“若是將這一套東西擱在大船之上燒開水，能不能讓船動起來？”</br>顧正臣搖了搖頭：“陛下，這種級別的蒸汽根本不可能驅動大船，更不可能代替風力與人力，它只能驅動很輕的小船。”</br>朱元璋皺眉：“所以，這實驗的意義何在？”</br>顧正臣肅然道：“意義在于，格物學院的研究可以讓陛下看到蒸汽代替風力、人力的希望與可能！通過持續、深入的研究，蒸汽設備可以搬到船只之上，讓船不僅能夠順風順水而下，還能逆水頂風而上，走河道無需纖夫，走海陸無需‘之’字。”</br>朱元璋眼神一亮，沉聲道：“當真可以做到？”</br>顧正臣自信地點了點頭：“我堅信，格物學院的先生、弟子，有能力、有智慧做到！只不過這需要很長的時間，也需要很多錢糧。”</br>朱元璋擺了擺手：“別給朕說錢糧，不夠你自己想辦法去弄，只要你和格物學院清廉不肥己，朕準你放手去做！現在告訴朕，幾年能將這東西造出來！”</br>“三年！”</br>顧正臣給出了一個時間點。</br>朱元璋嚴肅地看著顧正臣：“朕給你三年，三年之后，朕要看到戰船無風無帆逆水而行！”</br>顧正臣欣然領命。</br>朱元璋盯著還在水塘上緩慢行進的船，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喊道：“格物學院的學問了不得，各自散去吧。”</br>一旦這種事做成，那大明將會得一利器！</br>朱元璋吃過運輸的苦，尤其是北方缺糧時走海陸運糧，頂風逆水累死人不說，一旦延誤了日期，還會拖累整個戰局。</br>“太子、顧正臣，你們跟朕來！”</br>朱元璋背負雙手，率先走開。</br>朱標、顧正臣對視了一眼，緊跟而去。</br>誰也不會想到，這一次對話將影響整個大明！</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