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秀蘭的母親猶如捧著稀世珍寶一般,拿來了兩件平日里視若珍寶的粗布褂子。其中一件是如天空般湛藍的顏色,被小心翼翼地裝進了一個小巧玲瓏的布包裹里;而另一件則是嬌艷的桃紅色,宛如盛開的桃花般絢爛奪目。母親隨即讓秀蘭換上了那件桃紅色的褂子,又為她換上了一條沒有補丁的黑色褲子。秀蘭那如瀑布般垂落的黑色大辮子,長得都已經及腰了。母親輕柔地梳理著秀蘭額前的碎發,宛如呵護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輕聲說道:“以后若是到了別人的家里,可得聽話些,勤快些。”
秀蘭嘿嘿一笑,露出來幾顆潔白的牙齒,“娘,女兒一定聽爹爹的話,多借點糧食回來給娘和弟兒吃。”
秀蘭母親一聽這話,心中猶如被重錘狠狠敲擊,疼痛難忍,她從未想過自己竟有一日會靠變賣女兒來換取果腹之糧,心中對女兒的愧疚如潮水般洶涌,況且她也不知道那李長貴會將孩子帶往何處,日后是否還能與這個女兒重逢,她輕柔地撫摸著秀蘭的頭,將其緊緊地擁入懷中,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此時,三歲的弟弟,用那如黃鶯出谷般清脆悅耳的聲音,奶聲奶氣地喊著姐姐,秀蘭拉住弟弟那嬌嫩的小手,絲毫沒有覺察到母親情緒的異樣,她只當是自己從未出過遠門,母親出于正常的擔憂罷了。
秀蘭抱起弟弟,猶如捧著一顆珍貴的明珠,輕聲說道:“弟兒,你想不想吃大餅子呀?等姐姐跟爹出去借點糧食回來,弟弟就有美味可口的大餅子吃啦。”懷中的弟弟,一聽姐姐回來有好吃的,開心得像一只歡快的小鳥,手舞足蹈,連連拍手叫好!
李長貴突然張口:“都收拾好了么?
家里還有什么干糧,給我們帶一點路上吃,我這一走,怕是得要個十天半月才能回來吧”
“十天半月”那是去哪里啊?要這么遠么?秀蘭母親心里暗自嘀咕,卻也不敢問出來。
遠遠的看著秀蘭和弟弟有才玩的那么開心,越發傷感,弟弟有才的名字,還是李長貴說希望兒子長大以后有錢,能過好日子,所以取名有才。沒一會兒,秀蘭母親收拾好了東西,交給了李長貴,李長貴再次交代:“我不在家的時候,把我兒子照顧好,過些天我就回來了。”轉頭叫了一聲秀蘭,“走吧,蘭兒,路還遠著呢。”
秀蘭嗯了一聲,把弟弟交給了母親,跟母親擺了擺手,就跟父親一起走了,出門時,隔壁的鄰居問:“這是去哪兒啊?”李長貴隨口便答:“去趟遠房親戚家。”
走了半晌,秀蘭和他的父親,彼此都沒有講過一句話,路過了幾個村莊,幾乎都和自己的村子里面一樣,缺衣少食,處處透著荒涼,就這樣父女兩個,每過幾個村子,李長貴便去找人家討碗水喝,順便打聽附近的莊稼收成情況。
就這樣他們走了六天,所帶的糧食也吃的差不多了,秀蘭心里也很不解,爹說的親戚到底是在哪里的親戚,都走了好幾天了,怎么還沒找到地方呢?莫不是爹記錯了路,找不到了吧。
想著,秀蘭還是張了口:“爹,我們的親戚還有多遠啊?”
李長貴看了看包裹,確實沒有吃的了,好在馬上前面就到安縣了,“馬上前面就到了”,說罷,兩人又繼續向前走。
兩個人從正午一直走到了傍晚,又累又渴,正巧村口蹲個老漢,正抽著煙袋鍋子,李長貴上前打了聲招呼,向老漢討碗水喝,老漢立馬讓兩人進家門里坐下,并端來了水,上下打量了一番,便問道:“你們是那鬧饑荒的地方過來的吧?”李長貴連連點頭,問道:“咱這兒是什么村子啊?莊稼收成可還好?”
老漢不慌不忙的答道:“這里是姚家坡,再前面那個村子是李家溝,我們這邊啊,雖然莊稼了少許受了點影響,但是也勉強夠個吃。”說罷,看了在喝水的秀蘭一眼,朝李長貴問了句,“這是你家閨女?”李長貴朝老漢微微點了下頭,示意去門外講話。
兩個人來到門外,李長貴小聲低語:“老哥,不瞞你說,我帶妮子走了六七天來到這地方,就是想給俺家妮子尋個合適的婆家,我們那地方,莊稼都荒了,要飯的要飯,餓死的餓死,眼看這一家老小都吃不上東西了,我就想給她找個家,起碼不會餓死吧!”
姚老漢一聽這話:“那你倆今晚就在我家歇著,明早上,我去村里問問看,不過,這有點家底子的小青年怕是早就定了親了。”
李長貴點頭附和:“老哥,我不要求什么多富有的家庭,只要她有飯吃,餓不死就行了!”
姚老漢低聲嘆了一口氣,敲了敲他的旱煙頭子,朝李長貴點了下頭:“先進來吃點東西吧。”說罷,去熱了兩個饅頭,煮了一鍋玉米稀飯,李長貴和秀蘭,顛沛流離了好幾天,居然還吃上了大饅頭,此時吃的別提有多香。這一夜,秀蘭也睡的特別安穩,興許是走了好多天,太累了,也或者是這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頓飯,也沒有好好的睡個床,這幾天的行路,走一路討一路的水,晚上就和父親一起隨便在橋洞底下湊合一晚上,所以今晚可以睡到床上,對她來說實在是太舒服了。
第二天早上天剛蒙蒙亮,姚老漢就跑遍了村子,幾乎是每個家里有未婚男子的家庭都知曉了這個事情,只聽說是姚老漢的遠房侄女,剛成年,家有饑荒,所以來投奔,順便尋個婆家!
一傳十,十傳百,莫說是那姚家坡,就連挨著的李家溝也都傳遍了這個消息,都在說姚老漢一輩子光棍兒,無兒無女,這怎么還突然出來了個遠房侄女,莫不是拐賣來的吧!這話讓正要去干農活的李家大兒子李云亭聽了去,李家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李云亭,二兒子李云義,相差不過兩歲,均沒有成婚,此時李家媽媽王杏花也聽說了這個消息,過來問:“云亭,要不然,咱也去相看下那個姑娘,你倆也老大不小了,該相看相看了。”
李云亭淡淡一笑:“算了吧,要不然你給云義先說個媒吧。”
李媽媽拍了一下李云亭的頭:“哪有當哥的還沒成婚就給弟弟說婚事的道理!”
李云亭微笑著走開了,他倒是真的沒有往這個事情上面想,扛著鋤頭就下地干活去了,倒是李家媽媽王杏花可不這么想,家里有兩個兒子呢,哪怕是解決了其中一個兒子的婚事也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