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蕭瑀當年的打算。
可房俊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僅對蕭家從未半分優待,更事事將蕭家擺在前頭,連敲帶打、連坑帶騙,蕭家不知吃了多少虧……
這是哪門子姻親?
說是仇人亦不為過。
“那此番蕭家前來河西,所為何故?”
蕭瑀搖著頭,讓仆人給程咬金奉茶:“華亭鎮鹽場的契約即將到期,誰想繼續租賃,需要公正拍賣、價高者得,另外海貿之執照也將在年底之時重新審核,大唐所有海商之執照全部由華亭鎮市舶司審核……那廝捏著這兩條命脈,咱們還不是任憑處置?”
“所以房二讓你們前來河西墾地、種棉花?”
“正是如此。”
蕭瑀接二連三的嘆氣,似乎很是憋屈:“命脈被人捏在手里,干什么咱也只能認了,可偏偏那廝派人給老夫說,咱們是姻親,理該對他多多支持,所以蕭家應該第一批前來河西,做好榜樣。”
程咬金點點頭,蕭家的確是第一批前來墾地、租地的世家門閥,忍不住笑起來:“房二這廝的確過分,有好處的時候拿去邀買人心,沒好處的時候則讓自己人往前沖……這是拿軍中那一套來對付你們這些世家門閥啊。”
不過他依舊狐疑:“房二為何非得在河西種棉花?”
蕭瑀無奈道:“那廝最是善于用經濟之手段來處置戰略問題,譬如從塞北無限制的收購羊毛,僅此一項便將那些跟隨突厥征戰百年的胡族收買,如今的塞北草原上處處牧羊、日日剪毛,送去‘東大唐商號’的貨棧便有人高價收購,只要羊養的多、毛剪的多,銅錢布帛流水似的賺,大家有錢賺、有茶喝,誰還跟突厥人去滿天下的打生打死?就算那些胡人頭領想依舊追隨突厥人,族人也不干啊!”
對此,程咬金頗為贊同:“古往今來,面對外族之時總是封鎖邊境、禁止貿易那一套,卻從未真正限制外族之崛起,草原上惡劣的氣候環境造就了胡人堅韌不拔的性格,越是貧寒困苦,就越是志向堅定、上下一心,想要的東西如果漢人不給,他們就來搶。然而房二那小子卻用羊毛將胡人固定在草場上,胡人也是人,能有滋有味的活著,誰愿意去拼命?每每南下‘打草谷’,外人只看到搶了多少財富、擄了多少人口,卻不知每一次攻打漢人城池,城墻下都鋪滿了胡人尸體。”
每每胡漢交戰,漢人皆感嘆胡人剽悍勇猛、悍不畏死,但胡人當真不怕死嗎?
自是不然。
除去文化原因之外,最重要便是雙方生活環境之差異,相比于漢人之地溫暖濕潤,胡地更多荒涼貧瘠,如果冬天遇上一場大雪凍死了太多牲畜,胡人便無以為生,只能等死。
既然左右都是死,何如策馬南下、飲馬黃河,用命去漢人城池掠奪一番?
蕭瑀道:“所以胡人之所以南下,并非皆覬覦神州富饒之地,更多還是生活所迫,與其耗費錢糧、折損人力與之對抗,何如采取懷柔之策,以王道予以教化,化干戈為玉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