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墨香榭仿若被歲月溫柔包裹的暖巢,將外界的凜冽寒意全然隔絕。
屋內,矮幾之上,一盞紅泥小火爐燒得正旺,爐上銅壺里的水“咕嘟咕嘟”歡快地翻滾著,氤氳的水汽彌漫開來,將冬日的干燥驅趕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一室溫潤。
林黛玉身著一件銀紅妝花段對襟褙子,內搭淺色杭綢襖兒,領口與袖口漏出窄窄一圈,質地輕薄,更襯得她膚色勝雪,氣色紅潤。
此刻,她正安坐在鋪著厚絨毯的花梨木榻上,蔥白似的手指輕輕捏著幾張灑金宣紙禮單,黛眉微蹙,似在專心琢磨著年節下送往各處的禮單。
這事兒,可是林祈安臨行前特意叮囑的,還貼心地寫下那些世伯家中的人員構成,以及夫人們的喜好。
不遠處,晴雯和碧溪坐在繡凳上,專注的做著針線。
晴雯抬眸,見自家姑娘又出起神來,便輕輕撞了撞碧溪,壓低聲音道:“這禮單內容,昨日不都和孔嬤嬤商議妥當了嗎?怎么姑娘這會兒還沒寫完呢?”
正吃著點心的沁露,嘴快地搶答道:“指不定是在磨洋工呢,我看姑娘這心吶,早就跟著公子乘的船只,漂到那運河上去咯。”
“就你話多!既然如此,這禮單便由你拿去給王媽媽,讓她帶人回趟林府,按單子備足了,再讓賀伯親自送去。”林黛玉佯怒,輕嗔道。
沁露一聽,立刻將半塊點心囫圇塞進嘴里,匆匆擦了擦手,接過禮單,笑嘻嘻地應道:“好嘞!別說送去給王媽媽,就是讓我直接送上門,我也樂意,還能白得些賞錢呢。”
金流趕忙幫她拿來厚的外衣披上,口中訓斥道:“我看你這丫頭,是越發閑不住了,姑娘是怕你冬日冷著,才讓你在屋子里歇著。你要是真想干這跑腿的活,趁早讓姑娘把你嫁出去算了。”
“那可不行!我還等著姑娘新年給的壓歲錢呢,晴雯姐姐都還沒嫁,可輪不到我。”沁露一邊套著外衣,一邊笑鬧著。
晴雯笑罵道:“你這丫頭,整日滿府里亂竄,嘴又跟抹了蜜似的甜,連看門的婆子都想認你做干閨女。我看吶,用不了幾年,就得求到咱家姑娘面前,尋一門好親事咯。”
眾人皆知,沁露是主子們授意常在外打探消息的,她嘴巴伶俐,大家平日里也就偶爾打趣幾句。
“那點心可得給我留兩塊哦。”沁露囑咐完,又沖晴雯幾人做了個鬼臉,才拿著禮單,一掀簾子便跑了出去了。
林黛玉嘴角噙著一抹淺笑,對晴雯說道:“你這丫頭,不必羨慕她,往后定也給你尋個好歸宿。”
晴雯是比黛玉身邊這幾個大丫鬟大兩歲的,嘴巴伶俐,模樣又是最出挑的。女孩子們開起玩笑,打趣到婚事上,難免就引戰到她。
見自家姑娘也這般說,晴雯立刻就紅了臉:“我才不要,等往后我直接就梳了頭,一輩子跟著姑娘。”
思雨笑意盈盈,拿著一個掐絲琺瑯手爐,爐外裹著繡工精致的厚套子,輕輕遞到林黛玉手里,說道:“姑娘,您這禮單可算寫完了,快暖暖手。瞧瞧晴雯姐姐繡的這套子,針腳細密,栩栩如生,就看在這手藝的份上,也別再打趣她了,省得她待會兒又要嘮叨個沒完。”
林黛玉接過手爐,細細端詳把玩,只見那并蒂蓮繡得活靈活現,仿佛能嗅到花香。
她似想起什么,又關切地問道:“哥哥走的時候,可備好了手爐?”
金流掩嘴輕笑:“我就說姑娘的心早就不在咱們院子里啦,那可都是您親自過目的,這會兒怎么又問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