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宸玉接過金靴對著日光細看,鞋尖處鏤空的星紋被香客摸得油光水亮,隱約還能瞧見幾個牙印。
姜微云氣的瞪眼:“定是西山那群精鼠怪又偷啃圣像了!快去請五長老調金漆......等等,把圣像褲腳繡上荊棘紋,省得他們總以為摸鞋能求姻緣。”
姜微云正要掐訣傳訊,忽聞云層傳來悠遠古塤聲。
千丈星河舟破開霞光,船頭三千引魂鈴撞出清越聲響,驚起滿山云雀。
當先躍下的老者紫袍翻涌如云,烏長風踏著鈴音飄然而落。
看到來人,姜宸玉和姜微云疾步迎上。
“烏老,您怎么來了,您去年不是說要去北冥閉關?”
烏長風抬手虛扶住他們二人臂彎,“閉關哪有墨兒重要,老夫看到有千機閣的飛舟來圣地,便蹭了個順路。”
烏長風看著圣地廣場上忙碌準備祈福大典的弟子們,“更何況,玄天圣地要給墨兒祈福,老夫怎么會不來。”
姜宸玉和姜微云連忙作揖,“太好了,有烏老主持大局,這祈福大典更加的妥帖。”
千機閣的飛舟卸下來的三千引魂鈴,被弟子們系在祭壇四角的扶桑樹上。
烏長風并指劃過虛空,暗紅火焰順著指尖竄上鈴芯。
“魂歸!”
廣場三千弟子同聲結印,三千盞引魂鈴突然齊聲長吟,誦經聲隨鈴波漾開。
“……敬告天地,玄天弟子日行一善七百載,愿以百萬功德,換圣魂早歸……”
烏長風望著香火中若隱若現的虛影,掌心輕輕摩挲著石像再也不會揚起的衣袂。
“小混蛋,再不醒,外公的鶴發丹都快壓不住白頭發了……”
……
此時,玉穹山巔。
山巔的靈霧濃得化不開,兩個守山弟子蹲在聚靈臺洞外的青玉碑旁,望著遠處天際的祈福金光咽口水。
方臉弟子一臉艷羨,“你聽朱雀鐘又響了,真羨慕那些能參加天祭大典的兄弟,這會兒廣場該開始撒金桂糖了,上次三師姐搶到顆裹著蜜露的,饞得我都流口水。”
圓臉弟子從乾坤袋摸出個青玉果,十分羨慕的咬了一口,“聽說今年天祭大典的靈果宴用的是南海仙荔,這會兒怕是已經擺上朱雀臺了。”
方臉弟子將佩劍橫在膝頭,嘆了口氣,“昨日抽簽時,我原想著能去功德殿領香火錢,誰能想到是來看守聚靈臺。”
他說著抬頭望向洞內,三百六十五道符文鎖鏈正緩緩流轉,纏繞著中央那具通體瑩白的寒玉冰棺。
他神色又變得敬重起來,“不過在此處值守三日,抵得過在外門打坐半月,若是旁人哪能如此接近姜圣。”
“你說……”圓臉弟子啃著青玉果突然壓低聲音,“姜圣真的能醒來嗎?這都幾百年了,聽說魔君的心頭血年年抽,抽的魔君臉都白了……”
“慎言!”方臉弟子猛地拽住他手腕,“上月有個外門弟子說了句‘怕是醒不過來了’,第二日就被派去掃了三個月登仙階,這話可說不得。”
他壓低聲音,“要是被傳到魔君的耳朵里,魔君保準要吃人的……”
說完,兩個弟子對著洞內連忙雙手合十。
“姜圣莫怪……姜圣莫怪……”
兩人說話間,洞外飄來幾片桃花瓣。
圓臉弟子伸手接住一片,看著花瓣上的露珠滾落到禁制光幕上,濺起細小的漣漪。
兩人誰也沒注意到寒玉冰棺內的人眼睫輕顫了一下。
“這青玉果水分也太足了。”圓臉弟子揉著肚子站起來,“你要不要同去后山松林?我方才數了數,咱們值守兩個時辰了。”
方臉弟子將佩劍系回腰間,“我隨你一起去,正好把晨間取的靈露送去冰室。”
兩個弟子走后,寒玉冰棺內流轉的靈霧忽然凝滯,姜墨垂在身側的指尖輕輕抽動。
她鴉羽般的長睫上結著冰晶,隨著眼瞼顫動簌簌落下,露出琥珀色的瞳孔。
姜墨茫然地望著洞頂倒懸的星圖,和鎮壓她破碎神魂的三百六十五道禁制,眨了眨眼。
這是……
她撐著棺沿坐起,起身時聽到關節發出細碎的咔嗒聲,像是生銹的機括重新咬合。
姜墨赤足踏在冰玉階上,她歪頭望著洞外九重禁制,那些足以困住真仙境修士的陣法在她抬手的剎那,竟如流水般自動分開。
山巔的風吹著她披散的長發,卷著桃花瓣落在她肩膀。
她望著遠處的方向正騰起萬千盞明燈,祈福誦經聲順著風飄來零星碎語。
姜墨歪頭盯著燈火最盛處,含混不清地嘀咕。
“這么熱鬧居然不叫我?”
話音未落,人已化作流光掠過七十二峰。
守山靈鶴驚得振翅飛起時,她早站在云海最高處。
廣袖拂開遮眼云霧,三千青絲被罡風吹得獵獵飛揚,一轉眼人就不見了。
兩個弟子捧著靈露歸來時,洞口桃枝恰好落下最后一片花瓣。
圓臉弟子摸著溫熱的青玉臺階嘀咕:“咦?這石階怎的像被太陽曬過似的?”
“定是你方才灑了靈果汁。”方臉弟子仔細檢查完好無損的禁制,望著洞內完好的冰棺松了口氣,“快把師尊新煉的安魂香點上,再過半刻該換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