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菀青見正清道長呆呆地看著自己,心中生出一絲憂患,便直言問道:“師父可知我的身世?是否會給您召來禍事?”
正清道長睨著一旁的魚菀青說:“不爭觀中的事,我都知道,你是魚難成,也就是阿難的女兒。我只想知道,你真的不想為你父親伸冤嗎?”
魚菀青遲緩地搖著頭。
“我怕。”
“怕死?怕和你母親一樣,所以不敢,是嗎?”
“是。”魚菀青低下頭來。
正清道長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又問:“你知道我在后山,所以撫琴引我出來是吧?”
“是。”
“大師覺得菀青很卑鄙嗎?”魚菀青面容慚愧。
正清道長擺擺手,背過身去:“你很聰明,知道故意奏錯幾處,讓我忍不住出來指正。是若拙告訴你,我酷愛音律的吧?”
“不是道長說的,是我打聽來的……”
前幾日,官府來人問訊若拙道長,事后,若拙道長又攆魚菀青走的意思,阿讓便讓魚菀青去求正清道長,阿讓還說正清道長在后山閉關,她茫然前去是找不到他的,故此,魚菀青便在后山弄出點動靜,引正清道長出來相見。
正清道長走向古琴,席地而坐,而后他伸出枯槁的手指,撫摸琴弦,自言自語說道:“這是一把絕世難得的好古琴,這柄太古遺音你手里,哎,可惜了,可惜了,古琴講究清微淡遠,順應天道,可你這丫頭,你用它做算計人的工具,你以后再不配用它了。”
正清道長嘆息著,起身來,示意魚菀青抱著琴和他走。
魚菀青照做。
路上,正清道長問她為何不留在京城為父洗冤,而是跑回不爭觀躲起來。
魚菀青坦白說道:“道長,要我為父親的冤屈有所作為,那我除了去告御狀,還能做什么呢?母親為告御狀已經死在一百殺威棒之下,我去不過是送命而已。要真有人會出來為我父親洗冤,那早就出來了,魚家現在也是樹倒猢猻散,盡鳥投林。我父親為何落于這種情形,得罪了誰,我都不知道。父親母親什么都沒告訴過我,我對長輩的事一無所知。這般情形看下來,菀青能自保,不辜負父母養育隱瞞的恩情,便已經艱難,哪里還有空顧及別的。”
“只是明哲保身?”
“怕死罷了,哪有這么多遮羞的說辭?”
魚菀青飄零無助,如今只能自輕自賤,掩蓋鋒芒。可她說的話,卻也是實話,不中聽罷了。
正清道長聽她這樣說,捋須大笑道:“怕死其實不丟人,人都怕死。只是這年頭說真話的人不多,你倒是直爽不羈,貧道喜歡。世人大多貪生怕死,可又有幾個人愿意這樣說自己呢?崇尚美德的同時也不要隱藏自己的本性,才是道。你倒是挺有靈性的。”
“但愿我報不了的仇,洗不了的冤,上天秉持道法,給我家人一個交代吧。”
魚菀青如是說道,正清道長不予回復。
魚菀青跟隨著正清道長,穿過一片竹林,來到傳聞中的九幽洞,可洞口出沒有寫名字,也沒有任何人工開鑿過的痕跡,若不知道此處是九幽洞的人,路過也不會往里看上一眼。正清道長往里走去,魚菀青抱著琴,從外面看洞中,覺得有幾分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