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沖坐在銅鏡前,望著那鮮紅的唇脂,恍惚中想起在寄心院中,自己第一次在唇上抹上一抹鮮紅,她沒照鏡子,只是問裕王好不好看,他說了好,她便以為是好看的。
現在仔細地看著自己的紅唇,她并不喜歡著艷麗嫵媚的模樣。
若沖嘆息一聲,板著臉憂心忡忡。
“你這個模樣可不好,今兒是你大喜的日子。”太子妃親自給她畫眉,自以為若沖這自從中毒之后便神情凝重的樣子是因為失了孩子,卻一直沒開口。
“有點緊張。”若沖說。
太子妃扶著若沖的肩膀:“不必慌張,嫂子是過來人看得出祺王心里很疼你,你嫁過去日子好好過日子,得了空就回來看看,往后你記著,東宮就是你的娘家。”
若沖含笑點頭。
花轎。
若沖以前都沒有乘過這八抬大轎,果真穩當得緊,她倒是閑不住,自己將蓋頭掀起來,透過紅紗可以看到這一路的熱鬧繁華景象。
許多身著華服的宮人,或是走,或是騎著馬,走在花轎兩旁,一路上的枯枝樹木都纏著紅綢。
從東宮去祺王府,要經過皇城正門前的廣場,那里鋪著漢白玉,每日都有宮人去擦洗地面,每個走過去的人,應該不知道那里流過多少人的血。若沖癡癡地望著廣場正中央,月娘就是死在這里的。
一轉眼,八年了。
若沖乘坐的八抬大轎很寬敞,她拉起衣裙,經過月娘去世的地方磕了三個頭。磕頭聲音不大,動作也輕,生怕給抬轎的人知道了這奇怪的舉動。
若沖磕的這三個頭,月娘在天有靈,會知道的。
再走一會兒,便望見尋常百姓在街道兩旁觀望婚隊,若沖以無心多看,重新蓋起蓋頭來,眼前一片鮮艷的紅。
停轎。
感覺轎簾被掀起來了,若沖伸出手去。只感覺一只少女的柔軟的小手的扶住若沖,含著喜悅地小聲道:“奴婢服侍娘娘下轎。”
若沖是瞧不見的,只得信任她,任由她牽著下轎來,可是不一會兒,她的手便抽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手指欣長,掌心微微有繭的男人的手。
他緊緊握著若沖的手,還指揮著她該往什么方向走。
眼前一片紅,最多只能看到道腳底下那一小片,腳尖可及的地。
一大堆跪拜的禮節,加上若沖頭頂的黃金鳳冠,讓若沖覺得這人人都期盼的婚禮如同是在受刑一般,可已經穿上這套嫁衣,只得硬著頭皮做下去了。
她沒有瞧見裕王,裕王卻在一旁眼睜睜望著她嫁給了祺王。
離情別緒無窮盡,翹首以盼再見時,再見卻始無窮怨,從此長恨再無期。彼時確信長生殿長恨之諾不詳,什么比翼鳥,什么連理枝,都是人生一世不可相守而生出的異界期許罷了。
一個時辰之前——
裕王帶著賀禮前來祝賀。下了馬車,裕王杵著拐杖,大步入府去了,小豆子將禮品交與下人,登記在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