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蝶衣被自己的師妹摟在懷里,聽著她的安慰聲。
不由瞇起眼眸,柔美狹長的眼縫間溢出一縷幽色。
像是在想著什么、看著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沒想、什么也沒看。
有一種空蕩蕩的感覺。
洛瑩只顧抱緊師兄纖瘦的身子了,并未發覺。
而且她如今更為高挑,自上而下地望去、還真瞧不出什么來。
“是啊,一切都還來得及……”
“不過話說回來,師妹、可以不用抱得這么緊的。”
季蝶衣輕聲道。
但他未曾說出的是,他絕不討厭師妹的擁抱。
這是他人生之中難得收獲的幾縷溫暖之一。
“唔!”洛瑩這才反應過來,臉紅耳赤地松開雙手,背負在身后,低著頭,不斷眨著眼睛。
她說不出話來。
但該說不說的,師兄的身子雖然瘦,但手感真的很好誒。
有種少年特有的清韌感,像竹子,也像薄冰。
季蝶衣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戲子,最擅長的事便是左右逢迎,揣摩客人的心意。
因此他當即便很是圓滑地撇開了話題。
“明日夜里,就是我們未央戲班進尚宮給當今圣上的母親老太后唱戲祝壽的時候了。”
洛瑩的心頭頓時一緊。
結合季蝶衣師兄外加戲班主的身份,少女不難猜出,戲班主究竟在謀劃著些什么。
興許秘密就藏在戲班近日改造過的道具之中。
他們要在唱戲的時候,當庭刺殺當今皇帝!
不過這樣一來,蝶衣師兄怎么辦?
戲班主又要為故國報仇雪恨,又要兼顧將身為末代皇子、未來復興之主的季蝶衣師兄養育成人。
別說自古忠孝兩難全了。
就是對前代皇帝的忠,和對末代皇子的忠,都很難兩全。
似是看出洛瑩的疑惑與糾結好奇,季蝶衣接著道了下去。
“事實上,戲班主來尚京第一大的目的,的確是刺殺當今的皇帝,而這第二大,便是將我托付給京城中的一位降臣。”
“他之所以降,是因為希望忍辱負重,使禾朝的社稷危而復安,讓禾朝的日月幽而復明。”
洛瑩的眼眸一亮。
“這就說得通了……”
“那多秋師兄呢?難不成……!”
洛瑩的語氣一顫。
少女神思敏捷,即使不點也很快就通。
季蝶衣悄然點頭,心底也覺得和洛瑩師妹交流起來有種心有靈犀般的默契感。
“是的,多秋師兄將代替我,以禾朝末代皇子的身份,在這場為太后祝壽的賀戲上慷慨地赴死。”
“如此一來,他作為替身的使命才算完成了,青朝也就會停止數年來對舊朝貴族公卿的迫害,也停止對我的搜捕。”
“而后,我方可有在尚京城中燈下黑地默默成長、聯系可靠舊臣、積蓄力量的機會。”
“明日那出戲的名字叫《花燈會》,禾朝的傳統中,有花燈節。”
“在花燈節那天放下的花燈,據傳終會飄到心上人的手中,哪怕只是打她面前那么一過,燎繞了她一瞬的眼眸也好。”
“自從禾朝滅亡,舊朝的忠臣們對于放花燈便多了一分寄托,他們希望那一盞盞順流而下明亮的花燈能被我這名末代的皇子給瞧見,不要忘了復國的理想。”
“戲以花燈為名,戲又未嘗不是那樣一盞轉瞬即逝、卻照耀古今的花燈。”
“未央戲班在漫漫長夜中走了太久太久,即使長夜未央,仿佛看不到黎明到來的那天,至少他們能以自己的燃燒,綻放出一瞬的光華,就仿佛迎來了短暫的光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