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陸映殺的。”
陸爭流沉默。
沈銀翎落座,端起管事送上來的茶盞:“和陸映爭斗,讓你感到疲倦了嗎?”
陸爭流安靜半晌,認真道:“我和兄長感情深厚,他把我的兄長害成了殘廢,這筆賬我是一定要從他身上討回來的。”
沈銀翎一邊撇去茶面浮沫,一邊詫異地看他一眼。
她還以為陸爭流對付陸映,是因為儲君之位和對燕國的態度問題。
沒想到,竟然只是因為當年陸映廢了陸時淵的雙腿。
沈銀翎忽然想到什么,問道:“其實你私心里,是不想與燕國議和的吧?”
“沈姐姐,”陸爭流苦笑了一下,“但凡還有點熱血和骨氣,誰愿意與番邦議和,由著他們得寸進尺占盡便宜?雖然我不想議和,可父皇和母妃卻一心求和。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父皇賜予的,我不能忤逆他,否則我將失去和陸映競爭的資格,將來又何談報仇?沈姐姐,我肩上亦是擔著責任的。”
沈銀翎試著體會他的心情。
對陸爭流而言,他只能在國仇家恨里面挑選一個,他選擇了家恨,卻又為自己的選擇感到羞愧。
陸爭流慢慢坐正,低頭把玩一朵牡丹花。
是他從張貴妃宮里帶出來的,花瓣邊緣已經有些枯萎。
他不喜歡和燕國議和,也不喜歡爾虞我詐的朝堂爭斗。
可是母妃諄諄教導,將來若是陸映繼位,他不僅會徹底失去報仇的機會,而且天底下將再也沒有他們兄弟的容身之處,他逃無可逃,他必須贏下儲君之位。
以前哥哥在的時候,他可以肆無忌憚地當個閑散王爺。
可是哥哥不在了,他要代替哥哥繼續走那條路。
夜色透過紗窗,浸潤進這間書房。
羊角宮燈燃盡兩盞,更顯昏暗幽惑,只隱約能看見器物的輪廓。
沈銀翎鳳眼沉沉,聲音低不可聞:“你要走那條路,我幫你。”
陸爭流望向她。
夜太深。
他看不清楚沈銀翎的表情,但嗅到了她身上那溢出來的邪戾和野心。
沈銀翎幽幽道:“畫舫上答應你和燕喆岷,與你們結成同盟,只是欺騙你們的謊言。現在,這一刻,我的承諾才算作數——陸爭流,我要幫你坐上九五至尊的位置。”
陸爭流:“條件?”
“我要長公主之位,要江南十郡的封地,要丹書鐵券,要沈炎拱手交出的那二十萬兵權。”
陸爭流看著她,知道她一定還沒有說完。
沈銀翎彎起朱唇:“我還要陸映。”
書房陷入良久的寂靜。
窗外傳來夏蟲的鳴叫聲,更顯長夜寂寥。
石榴花的婆娑花影倒映在紗窗上,妝點著沈銀翎和陸爭流的兩道剪影,像是小花精們在圍觀一場熱鬧的皮影戲。
陸爭流道:“想必沈姐姐已經有對付他的辦法。”
“我是他誅殺燕喆岷的在場證人。”
陸爭流的心臟漏跳一拍。
他手指蜷起,掌心的牡丹花似有千鈞重。
他本身就厭惡燕人,他在心里為陸映做的事情拍手稱快,他其實并不愿意用這件事情對付陸映。
像是看出了他的猶豫,沈銀翎放下茶盞:“除此之外,堂堂太子,奪臣之妻,這項罪名夠不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