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廡下。
沈銀翎掙開崔季,胸脯劇烈起伏:“崔季,你再敢如此無禮,就永遠不要再踏進沈園!”
崔季同樣氣息不穩。
他盯緊了面前的少女,烏潤的眼眸里彌漫著黑色的春霧細雨,用盡平生力氣才強烈克制住將她吞吃入腹的欲望和沖動。
良久,他伸手,替她抿了抿鬢角的一綹亂發:“崔季情難自禁,請郡主不要怪罪。”
“別碰我!”沈銀翎冷冰冰拍開他的手。
崔季低頭,看著她綴了明珠的繡花鞋尖:“崔季求郡主,不要親近廢太子。”
“與你何干?”
“廢太子在朝中經營多年,勢力根深蒂固,當真會因為你和陸爭流的陷害,如此輕易就丟掉太子之位?聽聞燕國已經得知燕喆岷死在了京城,燕帝震怒,正聯合周邊諸國,一起南下報仇。如今大周兵力都被調往西北,可謂時局動蕩,人心難安。廢太子這種人……素來以家國天下為己任,他真的會在這種節骨眼上,放棄太子之位,把江山社稷交由皇帝和陸爭流這兩個廢物?”
崔季壓低了聲音,字字句句都在警告。
沈銀翎盯著廊外雨幕。
夜風吹拂雨絲,冰涼的雨水落在她的臉上,終于令她的神智清醒了一些。
崔季看著她:“崔季言盡于此,還請郡主在廢太子的事情上,仔細三思。”
他拱了拱手,才告辭離去。
沈銀翎咬了咬嘴唇,心事重重地回到寢屋。
內室燭火葳蕤,陸映正在床榻上翻看一本詩文。
她伸手奪過那本詩文:“你當年奪嫡很是不容易,如今我害你丟了太子之位,你就不生氣?”
陸映屈腿坐著:“原來你也知道,我當年奪嫡很不容易。”
京城世家眾多。
那些妃嬪哪個不是出身高貴,哪個不是為了自己的兒子打算。
成年的皇子里面,又有哪個不想坐上那個位置!
他雖然占了嫡子的位置,可惜父皇一向厭惡他,母后早逝,母族又遠在關外,京城里面除了那些個守舊的老臣,幾乎沒有勢力支持他。
那場奪嫡之爭死了不少皇子,京城里一大半的世家都遭到連累清算,剩余的幾大世家也都龜縮起來不敢造次。
作為唯一的贏家,他付出的艱辛可想而知。
陸映伸手,捏住沈銀翎的下巴:“有時候我也在想,我究竟是哪里對不起你,叫你對我下此狠手,連一絲猶豫也沒有,仿佛你我原本就是宿敵。可我左思右想,我似乎沒有對不住你的地方。沈銀翎,難道是我前世欠了你?”
沈銀翎歪頭:“我以前就說過,只要你肯放棄沈云兮,放棄叔父一家,那么我愿意安安分分待在你身邊,絕不背叛你。可是,你不肯。陸映哥哥,你既然擋了我的路,我自然是要對付你的,很難理解嗎?”
這并不難理解。
陸映甚至一早就知道了她背叛的理由。
他只是很難接受,她背叛的這么徹底,這么果決。
沈銀翎踢掉繡花鞋,跨坐到他的腰間:“說到這里,我其實還有一個問題想不明白。”
她一邊用柔弱無骨的小手輕撫他的胸肌,一邊把崔季提出的疑點講了一遍。
瞇起的丹鳳眼看似迷離動情,實則蘊藏著一絲清明:“陸映哥哥連沈云兮都要負責任,又為何舍得拋下江山社稷?還是說,你如今進入郡主府當禁臠,只是麻痹我和陸爭流的手段,實則在暗地里悄悄留了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