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橫著走,瞧著驕橫跋扈,可她終究只是食物,是旁人一只手就能抓起來的可憐東西。”少女的語調清冷而自嘲,“陸映,我是螃蟹。”
肌膚相觸。
陸映抵著她,久久沒有動作。
他的臉攏在暗色里。
渾身的血液都在冷卻,四肢百骸像是浸潤進一場潮濕的雨。
那塊巨石投進心底,泛起的漣漪仿佛一張張鋒利雪白的薄刃,將他的心剜成千千萬萬片殘酷的形狀。
…
回到蓬萊殿,沈銀翎睡了一天一夜。
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黃昏。
海棠遣退伺候的宮人,欣喜地端來一碗藥:“郡主昨日和陛下說了什么?陛下今兒派人送了藥來,說是解蠱毒的。郡主服食以后,以后就不必再受情毒煎熬。”
沈銀翎坐起身,怔然目光落在藥碗上:“解藥?”
“正是!”海棠舀起一勺送到她唇邊。
沈銀翎沒讓她喂,自己捧過藥碗,也不怕苦,徑直一飲而盡。
若有的選,她才不要受制于人。
她不知道陸映昨夜究竟經歷了怎樣的心理斗爭,才肯給她這份解藥,但結局于她而言卻是好的。
海棠拿帕子按了按她唇角殘留的藥汁,又生出一絲猶疑:“話說回來,陛下突然賜給郡主解藥,是不是代表他今后不會經常來看您?奴婢聽說那幾位秀女已經封了位份,各自住進了后宮……”
沈銀翎不在意:“管他作甚?”
海棠喚了小宮女們進來,侍奉沈銀翎梳洗,又道:“奴婢還聽說,今兒關侍郎聯合幾位諫官,狠狠彈劾了您一本,說您不僅私闖官員宅院,還毆打他的夫人。陛下沒什么反應,只是做做樣子,罰您在武安湖禁足半個月。”
海棠觀察著她的臉色,又道:“后來上官丞相彈劾關侍郎在去年的詩集里暗諷新帝,陛下就罷了關侍郎的官職。聽說連帶關淑小姐的婚事都受到了連累,原本說好的侯府世子直接退了親。”
“豈止?!”翠翠捧著一碗櫻桃乳酪,蹦蹦跳跳從外面進來,“奴婢還聽說關侍郎下朝之后,直接給了他夫人兩個大耳刮子,說要休妻,如今關家都亂成一鍋粥了!”
沈銀翎坐到梳妝臺前,心情很好地梳攏秀發:“看來是我賺了。”
酷暑難熬。
蟬鳴聲掩映在綠蔭里,好似永遠不會停歇。
霍明嫣在一個午后,親自來到御書房。
陸映歇在御書房已有多日。
她關切道:“秀女才剛進宮,陛下就對她們不聞不問,似乎不太妥當?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兒,自幼嬌養深閨,對陛下仰慕已久。陛下該憐惜她們才是。”
陸映端坐在龍案后,正批閱奏章。
霍明嫣說罷,見他毫無反應,忍不住偷偷望向他。
表哥這幾日都沒去武安湖。
想是和沈銀翎發生了矛盾。
也許是沈銀翎為秀女們吃醋,所以和表哥吵架了。
她真傻。
表哥乃是帝王。
天底下的帝王,怎么可能只鐘情一個女人?
新人進宮,舊人哭泣。
世道歷來如此。
霍明嫣壓抑住上揚的嘴角,柔聲道:“表哥今夜可要召幸她們?臣妾瞧著,北燕公主傾國之姿,不妨就召幸她?如此,也能安撫北燕舊部。”</p>